一切都在眼前（外一首）

鄭然

這一天，記憶在上面

如一面瀑布，從天而降

胸中的流水聲，猶如十多年前

你曾回過的故鄉，好熟悉

大風深處，你的愛人依然滿臉青春

笑容像一個童話，可以覆蓋你

一生的苦痛。那走得越來越遠的人

變得越來越清晰，像最初的相遇

站在你面前，如同一場聲勢浩大的演出

流水在前，時光的牧笛

書本里面的歷史，從一個人走向一個時代

你所了解的，盡是自己的感受

與那些人無關，與時代無關

如你面前的流水，它流過去，向低處

你無法追隨，你只是感受到早年的愛

已經聳立成一座高山，或者天邊

晦明變化的云朵。只有你才會明白

一切的一切都近在眼前，又杳無音訊

這樣多好

這一刻，你已無歌

無山，無水，無詩詞。細雨飛花

再不能驚醒塵封的信紙，舊愛已沉寂

如堅冰消弭于冰湖，如水中的水

沉沒到水下。這樣多好

在某個遙遠之地，你看見

你的牢房，和里面沉默的自己

坐在欄桿邊細數飄落的葉子

還有花瓣。欣慰像悲傷一樣

悲傷像欣慰一樣

繁華世間，竟成空寂歲月

你從所有的人群中間走過去，走過城市

帶著你應付這個世界的笑顏

走過柔弱的柳絮低垂的公園，望湖里的小魚

魚不認識你，你不認識魚，就這樣

互相望著，望一個下午，這樣多好

在很多詩人那里，寫詩等于回憶：故鄉永遠美好，愛人永遠青春，一切如同童話……一些詩或許建立在“回憶”這一精神活動之上，然而不能簡單地等于復現這樣的回憶內容。詩更需要反省，包括對回憶的無意識美化的反省。（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