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納的春天

陳蘭

《詩經》云：“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意思是說春天日子漸漸長了，草木也長茂盛了，黃鶯鳥在枝頭歌唱，采蘩的姑娘說說笑笑，熱熱鬧鬧的，一蓬生機勃勃的氣息。詩經年代，物草豐美，民風淳樸，所以那些膾炙人口的句子，時至今日，讀來依然留香唇齒間。

這樣的春天，真是令人陶醉。躺在春光里，適合好好地做個夢吧。

那天，就夢見外婆了。開滿野花的田埂上，外婆拄著拐，拎著個小板凳，往我家的莊稼地里蹣跚走來。春風吹拂著，她的發飛揚，衣飛揚。我喊：“外婆，你來干嗎呀？”

外婆說：“我來幫你挑豬草啊！”

年少時的春天，我們放學回家，寫完作業后都要拎著小竹籃，拿個小鏟子去田里挖豬草。那時候，村里家家都養豬，于是好多的小伙伴們都在田里挖豬草。大人認為這是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我們僅是把它當作一件有趣好玩的事情。

在碧綠初生、春風微來的田間，我們學著電視里的黃梅戲《打豬草》唱：“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丟下一粒籽發了一顆芽……”

唱著笑著，一籃一籃的豬草，散發出帶著泥土味的醉人芳香。

我們還比賽，看誰挖的草最多。一個個執著鏟子，在田埂上來來回回地跑著，使勁地挖。各種野花野草都被挖進了竹籃，回家喂了豬。那時候竟不曉得心疼這些花草。只以為，挖滿一竹籃的草回家，大人們就會高興些，夸獎我們幾句。豬可以吃得飽，長得肥了，過年就有好多肉吃了。

回想當年真是有趣，小小年紀就要幫家里做事，奶奶和外婆總舍不得我們，總會帶著我們一起做。挖豬草的時候，駝背的外婆拎著小凳子，坐在田埂上，有點吃力地挖著草，動作緩慢，沒有奶奶那么麻利。奶奶生得精干瘦小，向來是干活能手。外婆因一次意外駝了背，所以很早就顯出老態了。春日的黃昏，夕陽的余暉籠罩著那片田野，空氣中漂浮著香草的味道。外婆坐在小凳子上，身姿臃腫，額前白發輕垂，腳下的田埂上盡開著一地的藍色小花。

那幅畫面，就像一個夢，在每一個春天，我都會夢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