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措吉



內容摘要:西藏山南隆子縣卓卡寺和拉薩哲蚌寺保存的吐蕃時期專供贊普御用的《喇蚌經》,與敦煌藏經洞所出藏文寫經《十萬頌般若》內容、形式以及部分抄經生和校經師的姓名完全一致,可以認定西藏發現的《蝲蚌經》與敦煌藏經洞出土的《十萬頌般若經》是同一時代、同一批人謄抄的作品。此外,本文根據哲蚌寺藏《蝲蚌經》封皮上的題記,提出敦煌藏文《十萬頌般若經》的謄寫年代至少是從赤德松贊時期開始的,而不是現在所說的自赤祖德贊開始。
關鍵詞:哲蚌寺;《喇蚌經》;敦煌藏文寫經;謄抄年代
中圖分類號:K86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8)04-0100-06
Abstract: Copies of the Labang Sutra collected in the Zhuoka Temple and the Zhebang Temple at Longzi County in Shannan, Tibet, which was specially provided for the King of Tibet during the period of Tibetan occupation, is completely consistent in content, form, and even in the names of the copiers and revisers with the sutra Shiwan Banruo Song(Eulogies to the One Hundred Thousand Prajna), a Tibetan Buddhist scripture found in the Dunhuang Library Cave. By comparing and contrasting authorship and dates of inscription, the author has conducted a historical analysis and comes to the conclusion that, according to the inscription on the cover of the Labang Sutra, the transcription of the Shiwan Banruo Song at Dunhuang originates from no later than the reign of Khri-lde-srong-btsan, rather than the period of Khri-gtsug-lde-btsan as currently suggested by scholars.
Keywords: Zhebang Temple; Labang Sutra; Tibetan documents from Dunhuang; date of transcription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2008年8月,敦煌研究院在敦煌莫高窟舉辦了“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這是敦煌歷史上,也是藏族歷史上,更是國際學術界第一次以敦煌吐蕃文化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此會上,來自西藏大學圖書館的藏族青年學者西熱桑布先生發表了《卓卡寺所藏吐蕃時期〈喇蚌經〉之考》[1],公布了西藏山南隆子縣卓卡寺新發現吐蕃時期的《喇蚌經》,確認其為公元9世紀上半葉吐蕃贊普熱巴巾和朗達瑪時期的贊普御用經書。這是一批梵夾裝貝葉式經頁。我們驚喜地發現,《喇蚌經》無論是紙張、書寫及裝訂格式均與敦煌藏文寫經《般若經》完全一致,而且部分寫經、校經人名題記與敦煌市及法國所藏敦煌藏文寫經完全相同,馬德先生《西藏發現的〈喇蚌經〉為敦煌寫經》一文中,專門探討了這一問題[2]。還有張延清先生的論文《淺議西藏卓卡寺藏經與敦煌〈大般若經〉的關系》中也對此作了詳細的對比研究[3]。
西熱桑布還透露西藏哲蚌寺也有類似的經文,西藏自治區圖書館青年學者白張發表的《吐蕃贊普御經卷處()芻議》[4]一文中,對西藏地區發現的《蝲蚌經》與敦煌藏文《般若經》每品后面題記的比較,確定了《般若經》每品的張數和大小,并列舉了哲蚌寺《蝲蚌經》的十幾條題記,從這些題記中能發現和敦煌藏文《大般若經》和部分《大乘無量壽宗要經》的謄抄、校經人為同一批人,進而通過西藏哲蚌寺藏《喇蚌經》題記提出敦煌藏文《般若經》的謄寫時間可推到赤德松贊時期。現從如下幾個方面對這一問題加以說明。
《十萬頌般若經》比較
(一)經頁紙質、書寫及裝幀格式
西藏發現的《蝲蚌經》紙質為黃麻紙,淡黃色,雙層;高20厘米左右,寬70厘米左右,因為手工制造,尺寸不是很精確,雙孔,孔距30厘米左右;雙面書寫,頁書12行。與敦煌藏經洞出土的藏文《十萬頌般若經》相比,紙張、開數大小、行數、頁數、墨跡顏色和字體等幾乎完全相同。可以說,兩者若放在一起,讓人很難區分(圖1—3)。
(二)經文內容
均為《十萬頌般若波羅蜜多經》,是敦煌藏文寫經中保存最多的經頁。
9世紀上半葉,占領敦煌的吐蕃官府為弘揚佛法,也為吐蕃王室和敦煌統治階級的“福祉”,組織當地僧俗居民用藏文謄寫以《十萬頌般若波羅蜜多經》《無量壽智慧名稱大乘經》等為主的大量佛經,今稱之為敦煌古藏文佛教寫經。值得注意的是,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十萬頌般若波羅蜜多經》和《無量壽智慧名稱大乘經》等敦煌藏文寫經都有寫經生、校經者的署名,這種署名往往落筆于寫本末尾或某卷品結束處,以某某抄、某某一校、某某二校、某某三校或某某四校形式出現。非常有趣的是,考察研究這類署名,發現佛教文獻的寫經生、校經者許多是敦煌當地的唐人,既有比丘也有俗人,他們與吐蕃人或四人、或五人組成一個抄經班子,一人謄寫,三人或四人校對,甚至個別有五人校對。
(三)文法與字體特征
從卓卡寺《蝲蚌經》和哲蚌寺所藏赤德松贊御用《蝲蚌經》的字體、通用列舉以及文法特點來看,完全與吐蕃時期金石銘刻,特別是與敦煌藏經洞出土的敦煌藏文文獻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幾乎具備目前我們認為是古藏文的一切特點,如:反寫藏文第一個元音字母、藏文字母ma底下通常帶有下加字ya以及同一個詞組里藏文字母ka kha ga以及tathada等隨意相互轉換等情況相當普遍。例如上述ka函第66頁正面第7行的文字:
前面兩件《喇蚌經》中共出現抄、校經人8人,其中6人出現在敦煌藏文寫經中;其他2人也一定會在敦煌藏文寫經和法藏中找到。
西藏圖書館的青年學者白張《吐蕃贊普御經卷處()芻議》中列了哲蚌寺所藏的赤德松贊御用《蝲蚌經》的10件中出現的抄、校經人16人[4]99-100,其中15人在敦煌藏文寫經題記中出現過,當然在法藏中也出現過。
如上所述,這里僅僅是以卓卡寺的2件和哲蚌寺的10件《喇蚌經》的題記與我們手頭現有的資料作一對照,就有了這樣驚人的結果,說明《喇蚌經》與藏經洞所出藏文寫經《十萬頌般若經》為同一時代、同一地點、由同一批人所謄寫、校對的,可能是公元9世紀前期的吐蕃占領時期在敦煌謄抄完成的。
三 《蝲蚌經》即《十萬頌般若經》
謄寫年代問題
以上的比較可以肯定西藏發現的《蝲蚌經》與敦煌的經卷是同一批人寫的同一時代的作品。既然是同一時代的作品,那么這些藏文經文具體什么時候開始謄寫的呢?最令人興奮的是哲蚌寺所藏赤德松贊御用《蝲蚌經》首頁有題記,題記為:
題記大意為“赤德松贊御用四函《蝲蚌經》”,是噶瓊寺被火燒時所得。后在“丁”寺比照正版進行修訂,未曾改動文字,其版本為《蘭、紅經手稿》。這是迄今在世上發現的具有確切年代的最早藏文文獻。赤松德贊及牟尼贊普父子相繼薨逝,吐蕃政局陷入混亂,贊普位虛懸。在此危機時刻,赤松德贊之幼子赤德松贊(khrildesrongbtsan,798-815年在位)受到吐蕃業已形成的佛教徒及佛教僧侶政治勢力的支持而登上贊普寶座。當時吐蕃佛教政治勢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沙門娘·定埃增(bandemyangtingngevdzin)。赤德松贊即位后,大力重用娘·定埃增,同各種勢力集團舉行君臣盟誓,穩定政局,并極力爭取與唐朝講和,鞏固對各屬部的控制。赤德松贊在幾次興佛證盟的誓文,如墨竹工卡娘·定埃增證盟碑、娘·定埃增續盟碑中,表彰了僧娘·定埃增支持他繼承大業的殊勛。諧拉康碑也是赤德松贊感戴娘·定埃增擁立有功而雕制。該碑立于赤德松贊登基后不久,時間應為公元798至800年之間。
題記中噶瓊寺是赤德松贊統治時期修建的名寺,修建這座寺院時留下了碑文。所以供奉在這個寺院里的應該是該贊普的御用經。由此,哲蚌寺所藏這部《蝲蚌經》是赤德松贊御用的問題毋庸置疑了。這個題記還說明了此卷的藍本為《蘭、紅經手稿》。
哲蚌寺所藏《蝲蚌經》首頁題記告訴我們,敦煌藏文寫經的成書年代可追溯到赤德松贊在位時(798—815),雖然此贊普執政在位的時間有不同看法,但至少可以肯定是赤德松贊贊普時代開始的,而不是有學者提出的9世紀30年代的赤祖德贊開始的,此題記已明確了謄寫經文的年代。
西藏卓卡寺和哲蚌寺的《蝲蚌經》寫經屬于敦煌吐蕃寫經范圍,敦煌的寫經屬于吐蕃的《蝲蚌經》范圍,是在敦煌完成抄經、校對后運回吐蕃本土的,有可能是作為重大貢品敬獻給吐蕃贊普的。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即卓卡寺和哲蚌寺的《十萬頌般若經》是在吐蕃本土完成抄經的,那么說明敦煌被吐蕃統治期間許多唐人遠赴吐蕃參與了《十萬頌般若經》的抄經活動,但目前還沒有有力資料能夠證明這一點。
西藏《喇蚌經》不管在敦煌謄寫還是在西藏本土謄寫完成,都是唐代吐蕃和敦煌歷史上漢藏民族文化交流以及敦煌在吐蕃歷史發展中的地位的歷史見證,無論對敦煌研究還是吐蕃研究以及整個中華民族發展史的研究,都有十分重大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西熱桑布.卓卡寺所藏吐蕃時期《喇蚌經》之考[C]//敦煌研究院.敦煌吐蕃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蘭州:甘肅民族出版社,2011:305.
[2]馬德.西藏發現的《蝲蚌經》為敦煌寫經[J].敦煌研究,2009(5):79-83.
[3]張延清.淺議西藏卓卡寺藏經與敦煌《大般若經》的關系[J].西藏研究,2010(1):36-43.
[4]白張.吐蕃贊普御經卷處芻議[J].西藏研究:藏文版,2015(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