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軍郎

曲星宇

周 末，上門提親的大姐突然在客廳大喊： “快看電視——咱婷婷在艦上舉行婚禮了！”

我腦袋“嗡”的一下：“你沒看錯？她走的時候沒說啊！”

“哎呀！自家外甥女，我還能認錯？”

大姐皺著眉，扭著屁股嘀咕道：“這年頭嫁人要講點現(xiàn)實，婷婷天生麗質(zhì)，貌美如花。攀親的人不是‘高富帥就是‘海歸。哎呀呀，婷婷怎么嫁給了個軍人。聽說嫁軍人，分多聚少。隔著屏幕的婚姻哪，想他的時候他在天邊，需要他的時候，不在‘服務區(qū)，天天過著‘你在這頭守空房，他在那頭望月亮的生活。”

我知道女兒有個男朋友正處著，不過她一直和我賣關子，不告訴我人是誰。現(xiàn)在連招呼都沒打，就結(jié)婚了？我既著急又疑惑。

“別說了！看看怎么回事！”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上是浩瀚的大海，海浪把戰(zhàn)艦輕輕地搖著。不一會兒，電視里響起了主持人的聲音：“艦艇一年的出海時間多達200余天，官兵們以海為家，為執(zhí)行亞丁灣護航和國際聯(lián)合軍演等任務，一再推遲婚期。今天，我們在艦上，為六對新人舉行‘艦上婚禮。請大家珍惜相聚的分分秒秒，因為明天，我們的新郎又要去執(zhí)行護航任務了……”

我屏住呼吸，盯著女兒，看到她澄澈的眼睛，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雙手高舉紅紅的結(jié)婚證。然而，她的手指上空空的。看著這場沒有鉆戒、沒有婚房的婚禮，我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身披潔白婚紗的新娘們，慢慢走到六名身著海軍禮服的官兵身邊，和他們攜手站在甲板上。婷婷今天格外漂亮，潔白的婚紗宛如天邊的云朵。她踮起白色高跟鞋尖，給了牽著她手的新郎深深的一個吻。在看到新郎臉的瞬間，我愣住了，和婷婷結(jié)婚的人竟然是他！

“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

三年前的暑假，我與婷婷坐船去游玩。船在海上左搖右晃，顛簸得我兩腿發(fā)軟，嘔吐不止。到岸時，我臉色蒼白，并因高燒昏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女兒抹著淚，指著額頭上淌著汗珠，正在低頭擦拭因我嘔吐弄臟衣服的年輕人說：“多虧了人家，一路小跑將你送到醫(yī)院。搶救的醫(yī)生說，再晚一會兒，情況要糟糕很多。”

我含淚沖眼前的人道謝，他不好意思地說：“不用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聊了一會兒后，我們才知道他是軍人。

擦完衣服，他緩緩地從背包里抽出一本《世界風云》雜志。雜志的頁面上是幾艘飄揚著五星紅旗的中國艦船，他滿臉自豪地說：“這是我們艦隊穿越國際航道遠航歸來的照片。”

過了一會兒，我讓女兒去給他買件衣服換上。他一聽趕忙起身，朝女兒笑笑說：“我探親剛回來，衣服就回部隊再換吧。”

“小伙子！你的衣服平常是愛人給洗吧？”我隨口問道。

“我還沒對象呢。”

“你媽沒催你？她不盼抱孫子嗎？”

“盼！可我天天在海上，哪有時間談戀愛！”

“多大了？”

“29。”一邊說著，他一邊將一大包藥塞給女兒，“帶老人坐船，不帶應急藥怎么行？大娘已經(jīng)脫險了，我也該走了。”

他正要走出房間，我突然輕喊道：“孩子，我手機沒電了，能借你手機給家人報個平安嗎？”

他轉(zhuǎn)身就將手機遞給了我。而我，在撥通了一個號碼后毫不猶豫地就掛了。

他見狀一怔：“大娘，您沒說話？”

“嗯，報這個‘平安，不用說話的！”

他很是不解，但也沒有多問，整理了下衣服便快速離開了。

他走后，女兒紅著臉沖我做了個鬼臉說： “媽，你干嗎呢？剛才真是嚇到我了，幸虧我手機開的是靜音模式！”

“我干嗎？我就是看這個小伙子不錯，給你創(chuàng)造個機會！”

“哎呀，媽……”

后來，我漸漸忘記了這回事，沒想到女兒和他卻真的結(jié)下了緣。

陷入回憶中的我，雙眼還盯著電視上的畫面。

艦船上，女兒和軍人手牽著手，幸福地依偎著。我突然鼻子一酸，剛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流出來。

這些熱血男兒，為了國家安寧，奉獻了自己的青春。他們沒時間談情說愛，沒時間去買鉆戒。面對物質(zhì)與愛情，女兒的選擇讓我驕傲！

這么想著，我起身向外走去。

“你干啥去啊？”大姐疑惑地問。

“當然是去買鮮花，等女兒回來為她慶祝新婚！”

“那，那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