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劇界素有“無生不譚”的說法,“譚門七代”的傳奇,從清咸豐三年西風(fēng)古道上有著“譚叫天”之稱的戲班班主譚志道,到曾為光緒皇帝被囚禁而“戲諫”慈禧,磕頭磕出鮮血,大名鼎鼎的“伶界大王”譚鑫培,到譚小培,又到譚富英、譚元壽、譚孝曾、譚正巖。“譚門七代”可以說是中國甚至世界戲曲史上的奇跡。譚家的第七代傳人譚正巖,1979年就出生于這個京劇界最知名的梨園大宅門。
每天練功,就跟“上刑”一樣
當(dāng)時的譚正巖還不知道,自己是譚門單傳,他的出生對于譚門的重要意義。以至于著名戲劇家吳祖光得知這一喜訊后,激動地寫道:“可喜譚門有后,待我謝天謝地。”
作為家中獨子獨孫的譚正巖,從小受盡了爺爺譚元壽的寵愛。剛學(xué)會走路,就常常被父母抱著去看爺爺演出。而爺爺一看孫子來后臺,不管化沒化裝,一定先抱著他挨個兒跟人家介紹:“這是我大孫子,我們家的‘孫大圣!”
1990年的一天,父親譚孝增帶著他去少年宮報名學(xué)武術(shù),剛好就遇見了京昆少兒團的京劇老師安云武。安云武一見到譚正巖,激動地說:“咱們這兒是正根兒!”一邊說—邊表示想把譚正巖帶去京劇班。譚孝曾猶豫地問他:“正巖,你想不想干這行兒?”沒想到譚正巖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想!”到了11歲的時候,譚正巖更是主動提出了報北京戲校,因為表現(xiàn)出色,被北京市戲曲學(xué)校破格錄取。開學(xué)那天,爺爺親自把他送進校門,全家人都特別高興。從此,譚正巖真正走上了祖祖輩輩都在走的那條道路。譚正巖的京劇之路,并不順。更多的時候,艱辛和汗水對于他而言,比同齡人要多太多。在戲曲學(xué)校學(xué)戲不再是好玩,而是辛苦。小正巖就這樣童年交給了京劇藝術(shù)。
有一天,爺爺譚元壽來戲校了。小正巖以為,戲校教師大多認識爺爺,爺爺最愛自己,以后可以沒那么苦了。可是譚元壽卻遞給老師一根竹條,說:“打,不聽話就打。別人不打,他得打。別人打五下,他打十下!”爺爺托付之后,譚正巖在戲校比別人早起,比別人晚睡,比別人多挨打。每天練功,就跟“上刑”一樣,打完了還得繼續(xù)練。雖然苦,但譚正巖現(xiàn)在談起科班生活,總是帶著一顆感恩的心。
在家里備受矚目的譚正巖,在學(xué)校,老師和同學(xué)也都對他給予了厚重的希望。譚正巖15歲初次登臺演武生戲《八大錘》,梨園界同仁聽到這個消息,都紛紛自發(fā)來觀看演出,關(guān)切這位譚門第七代的成長。演出開始了,舞臺上一招一式,譚正巖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展現(xiàn)了出來,而不管他做得好還是不好,臺下始終以熱烈的掌聲鼓勵著他。演畢,譚元壽激動地上臺抱住了孫子,不由得老淚縱橫,看到這個場景,周圍同仁們的眼眶也都濕潤了……
表演終于獲得爺爺?shù)恼J可
譚正巖有一個愿望,就是能被爺爺夸獎哪怕一句也好,可是不只在家里,登臺演出也“別想得到夸獎”。有一次譚正巖唱《四郎探母》—折,演完在后臺卸裝,父親譚孝曾從臺下過來對他說:“今天不錯,你爺爺特高興,—會兒要過來夸你了。”聽到這句話,譚正巖心里一陣興奮,他迫不及待的想讓爺爺快點來后臺,結(jié)果左盼右盼,等爺爺譚元壽來了,理都沒理他,對化妝間其他的演員道了一圈辛苦,扭頭就走,給譚正巖晾那兒了。譚正巖心里很難受,為什么爺爺不能說幾句夸獎自己的話呢?到底要做到多好才能得到爺爺?shù)馁p識?其實,譚元壽不是不想夸他,只是怕孫子驕傲,所以那些想說的話,總是憋在心里面。終于有一天,爺爺破例表揚了他。
2004年,譚正巖又考入第四屆中國京劇優(yōu)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成為班中最年輕的學(xué)生。也在這年的年底,譚正巖榮獲紅梅獎大賽金獎。
2005年,“中央電視臺青年京劇演員電視大賽”,即著名的“青京賽”如期舉辦。就在這個舞臺上,譚正巖憑借著自己精彩的演出拿下了CCTV第五屆青年京劇演員電視大賽金獎——老生組第一。
譚正巖曾被影視圈看中,但譚正巖想到自己有傳承譚門的責(zé)任,便從此打消了轉(zhuǎn)行的念頭。為了更好地演出京劇,譚正巖放棄了演員、模特等副業(yè),放棄了移民加拿大的機會,專心唱戲,可身高1米84的譚正巖,演話劇、影視劇都是優(yōu)勢,演京劇反倒受限。為了練習(xí)出靈活的身姿,彌補這個“缺陷”,他平時會扎上超出正常重量幾公斤的行頭練功,他說:“個兒高是吃力,而且聲帶長,嗓子受影響,但這些通過后天努力都可以完善。”起初,由于身高的原因,戲中的動作對于譚正巖來說難度很高,按正常人的速度來做,譚正巖總會顯得慢半拍,所以他需要更加的用力。初次拉戲時,第一遍打完快槍,譚正巖已經(jīng)氣喘吁吁,滿身大汗,他把槍往地上一扔,就累得躺在地上開始大口的喘氣氣,動也動不了。楊少春老師馬上命令他:“快起來夜戰(zhàn)!”可他已經(jīng)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站不起來了。沒日沒夜的訓(xùn)練讓譚正巖筋疲力盡,短短十天,譚正巖就瘦了十斤,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到第十天,不間斷地演三遍快槍、三遍夜戰(zhàn)對于他來說就已經(jīng)不在話下了,而后的演出效果也很不錯。
2015年,不斷在京劇條路上奔跑的譚正巖,終于看到希望的光芒。這一年,—部叫《碾玉觀音》的京劇作品橫空出世,首輪四場演出人氣爆棚,網(wǎng)絡(luò)上好評如潮,扎扎實實贏得了口碑和票房的雙豐收。主演正是譚正巖。因為這個戲,譚正巖終于獲得了大家的認可。
這一次,爺爺在家看完了孫子的表演,滿意地點了點頭。
走上京劇創(chuàng)新之路
如今,譚正巖作為京劇演員在北京京劇院工作,依舊為傳承這份傳統(tǒng)文化做著努力。面臨著這樣的境遇,譚正巖表示自己一直在尋找答案和解決問題的辦法。京劇事業(yè)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塊堅石,無論何時談起,他都會興致盎然地講起關(guān)于京劇、關(guān)于譚家的一切。
為了吸引更多人來觀看,譚正巖開始了自己的京劇創(chuàng)新之路。
很多人都對從事傳統(tǒng)文化事業(yè)的人有著刻板的印象,認為這些人都很“傳統(tǒng)”、“古老”。但其實不是這樣。生活中的譚正巖是個開朗的大男孩,除了京劇,他還喜歡很多流行文化的內(nèi)容。他喜歡足球,作為老北京,他是北京國安的球迷。這樣的一個大男孩,在京劇上也想出了古靈精怪的創(chuàng)新。為了推廣京劇,譚正巖嘗試用京劇和各種舞臺藝術(shù)做跨界融合,
有一次,他甚至引入了嘻哈音樂,希望喚起年輕人的興趣。2017年走進了北京衛(wèi)視《創(chuàng)意中國》節(jié)目參加比賽,上演了一段“嘻哈京劇”。不料,這次表演卻遭到了評委尖銳的抨擊。面對這樣刻薄的抨擊,譚正巖并沒有氣餒,面對緊鎖眉頭的評委,譚正巖坦然自信地說:“我覺得有不同的意見是很正常的,我們在創(chuàng)作當(dāng)中,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但我總會跟質(zhì)疑的人說‘當(dāng)時程長庚先生也是這么質(zhì)疑譚鑫培先生的。因為那陣譚鑫培先生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唱法,創(chuàng)造了譚派,程長庚先生說,你這個是亡國之音、靡靡之音,但是譚鑫培先生堅持自己的風(fēng)格,堅持言念,才創(chuàng)造出了自己的唱法。而且能讓所有的人學(xué)習(xí)他,效仿他,形成了后來無生不學(xué)譚,無腔不譚的說法。”
看到譚正巖這般的信念,評委終于舒展了眉頭,雖然他在這場比賽中沒有勝出,但是他卻說服了評委,讓觀眾們深刻記住了這個俊朗的青年。而后,譚正巖與馬瑛瑛合作,讓位于前門鮮魚口大街的一座200多年歷史的天樂園古戲樓煥發(fā)光彩:他們把它改造成了全球首個京劇體驗館。而作為時尚京劇的傳播者,譚正巖將會在這里擁有自己的“主場”。
正如父親所說,自從十歲踏上京劇之路的那一刻起,譚正巖就不斷在這條路上艱難前行,為了自己,為了祖祖輩輩,更是為了中華文化的不斷傳承。如今,譚正巖的肩上依然扛著“譚門七代”的這份壓力,他不再畏懼質(zhì)疑、批判,并且堅信,他是為京劇而生的,在他的前方,有更多的希望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