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州慘劇“鏡中人”與公共安全治理

曹培鑫

重慶萬州公交車墜江造成嚴重傷亡，令人唏噓。2日，隨著官方公布公交車墜江原因后，因事件而引起的輿論沖突，也暫告段落。此時，我們更需要重新檢討事件本身，不能讓無辜生命僅僅成為價值混亂的輿論狂歡素材，血的事實應該帶給民眾深刻的教訓。

稍做調查就會發現，發生在萬州公交車上的乘客與司機的沖突事件并非孤例。僅2018年，在義烏、北京、武漢等城市都發生過乘客搶奪公交車司機方向盤的惡性事件。這些事件之所以不如萬州公交車墜江案傳播廣泛，無非是因為它們都沒有造成如此慘重的傷亡。然而，運載乘客的公交車與飛機并無本質區別，搶奪公交車司機方向盤，幾乎等同于劫持飛機，不僅性質惡劣，而且也觸犯了法律。

這樣嚴重的交通事故一再發生，說明交通保障部門的公共交通安全意識淡漠，事故預防措施不力。因此，無論是保障乘客利益的相關立法，還是保證公交司機不被侵犯的防御裝置，都有改進的空間。很多國家的先進經驗也值得我們學習，比如美國每輛公交車上顯著標明，公共交通工具上觸碰駕駛員是重罪。

當然，預防措施和相關立法本身無法防范事故的發生，因此在加強公交安全措施的同時，也應該反思，是什么原因如此頻繁地觸發了此類惡性事件，又該怎樣處理善后，以防后患？

根據官方發布的信息，萬州公交車墜江的原因是車上女乘客劉某因坐過了站，要求司機停車，被拒絕后與司機發生言語與肢體沖突，最終引起撞車事故和公交車墜江慘劇。女乘客認為自己可以要求司機隨時停車，被拒絕后竟然訴諸暴力；她為什么認為自己有權利破壞規則，任意妄為？還有，司機冉某明知自己肩負保障全車乘客安全的重任，他為什么又輕易放下如山的重任，“忘情”于與劉某的爭執之中，以致沖突升級，釀成慘劇？

社會學家曾提出“鏡中人”理論，認為一個人的行為方式，與他對自己的認識緊密相關，而他對自己的認識，恰好來自于他人給予自己的反饋。簡單說，劉某任意妄為，既因她認為自己有權利這么做，也因別人默許這樣的行為已久；冉某坐視沖突升級，或許也是因此前公交司機的某些失職行為并未得到及時糾正。而親歷此事件的乘客，都對此事件負有間接的責任。試想，如果劉某提出臨時停車的要求時，有乘客站出來立刻加以制止；如果冉某與劉某發生爭執時，有人上來勸解，甚至強制隔離兩人，悲劇發生的可能性都將大大降低。

此處將乘客劉某、司機、全體乘客全都給予追責并非是各打五十大板的騎墻評判，而是要提醒讀者，公共生活的安全，需要所有人共同維護。

有人將劉某與冉某的行為稱為“巨嬰”式的全能自戀，因為他們似乎立刻就能退行成沒有任何成年人責任感的“嬰兒”。然而，“巨嬰”畢竟不是嬰兒，他們肆意妄為的結果常常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那么，當“巨嬰”進入我們的公共生活，甚至侵犯我們的人身安全之時，我們當然應該立即采取行動。因為，嬰兒可以被媽媽抱走，而制服一個“巨嬰”常常需要法律介入、民眾的共識，甚至實施必要的強制措施。▲（作者是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