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的暗示

人鄰

斧子

斧子

暗夜里我無法捉住它

虛幻不定

躲閃的斧柄

斧子躲開

是懼怕它自己

難以抑制的殺氣么

斧子知道

它出手即是斧刃

即是難忍的斧傷

我無法捉住

斧子也無法把自己洶涌的秘密

藏起，藏死

斧子不能

斧子痛苦

斧子也許只是這個塵世

某種難以停下

歇息的

慌亂不堪的暗示

夜要更靜一些

夜

要更靜一些

更靜一些

才能覺出有幾棵樹

樹枝

和一些新萌的葉子

沒有睡去

覺出山谷里的幾塊石頭

正悄然起身

對坐

欲語

覺出

流水是怎樣寂寥地

愛著愛著

岸邊不會結(jié)果的野花

覺出草地上的黑螞蟻

它們細(xì)細(xì)的手腳

纖細(xì)的字跡一樣

寫在月光下

覺出有人徹夜無眠

要在黎明前

獨(dú)自一人

背著行囊遠(yuǎn)行

不再回來

新年

新年的最初幾天，

風(fēng)雪還是習(xí)慣于晨昏降臨。

這是歲月之神，

相守不語的關(guān)于大地的秘密。

歲月不說的，

風(fēng)雪也不說，

只用寒冷把院門封住，

讓劬勞田野的人們得以安歇。

歲月不說的，還有

祖輩們已經(jīng)收斂好了老衣，

孩子正在夢囈里長大，

而風(fēng)雪再有幾天，就會悄然過去。

生日

我出生的那一日——

那么遙遠(yuǎn)，母親，你那么年輕。

那時的你有迅疾奔走的力氣，愛的力氣，

于今你衰老，衰老、萎靡而無奈。

我的另一個日子，你無法知道。

你的另一個日子，是什么時候？

我只祈愿，那終將來到的你我的命定，

有神的祈禱：凡有黎明，必有慈悲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