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野菜情

吳宏源

我出生于日本侵華時期動蕩年代的城市貧民家庭。出世后不久，父親被日軍抓華工押往東北煤礦做苦力，終因積勞成疾英年早逝，從此我與母親相依為命苦度艱難。白天，母親抱著我走街串巷提籃小賣；夜晚，母親在油燈下為一家棺材鋪縫制壽衣活。盡管母親沒白天沒黑夜地拼命干活，但微薄的收入仍難讓我們娘倆吃上幾頓飽飯，家里時常揭不開鍋，三天兩頭斷頓。

為了生存下去，母親經(jīng)常帶著我到郊外挖野菜果腹。母親教我認識野菜，手把手教我挖菜，回家后還向我傳授野菜的加工方法。當我隨著年齡增長逐漸掌握了挖野菜、吃野菜的知識和方法后，母親高興地對我說：兒子，往后你餓不死了，媽放心了。聽著媽媽的話，我給媽媽誦讀起每次挖野菜時她教我的一首童謠：“窮人苦窮人難，吃不飽穿不暖，兵荒馬亂更悲慘。老天爺看在眼，爺賜野菜窮人樂，吃了野菜解饑餓，苦難日子能熬過?！边@首歌謠是媽媽以自己的艱難生活經(jīng)歷和感悟創(chuàng)作出來的，在我童真歲月的心靈中注入了濃濃的野菜情結，成為我刻骨銘心的記憶。在這首歌謠的熏陶陪伴下，我從童年到少年，靠野菜充饑和媽媽度過了艱難的歲月。直到盼來了全國解放，苦日子熬過去了，好日子到來了。

媽媽曾不斷地提醒我：不要忘記過去受過的苦難，同時立下一條規(guī)矩，每逢春季來臨，她都帶我到郊外挖野菜，回到家中加工后晾曬干并收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正是媽媽富有遠見，當遭遇三年自然災害全國上下節(jié)糧度荒時，是野菜幫我們度過了艱難。媽媽用實踐告訴了我朱熹《治家格言》中“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為艱”的道理。

我娶妻生子后，逢年過節(jié)時，全家人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一起誦讀媽媽當年創(chuàng)作的童謠，品嘗媽媽親手烹制的、用春天我們到郊外挖回的野菜做的家宴，在陣陣歡聲笑語中，我感受到母親帶給我們的幸福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