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365個故事》編導手記（二十六）

一位女總工的底線

《鐵面柔情》編導 劉瑜

北京城市副中心，有無數建設者，朱文鍵是他們中的一員。她是質量的一道堅固防線。步入知天命之年，她堅守初心，活出中年的精彩。

四樓樣板間的裝修即將進入尾聲，朱文鍵帶著七八位工程師去現場驗收。漆黑的樓道里，有一束從手機里發出的光，給大家照亮。那是朱文鍵的手機。就在20分鐘前，她還在為一個裝修細節遲遲不能兌現原計劃而發火，讓對面也就只有她一半兒年紀的小伙子一直抬不起頭來……

細心溫和與嚴厲堅持，在一個人身上腳寸切換，不多見。

以總工程師的身份，來到北京城市副中心政辦公區市政府辦公大樓的施工現場，是在2016年的國慶節前夕。朱文鍵是三家重量級建設單位中唯一一位女總工。那時候，結構施工的攻堅戰已經打響，不出意料，那一年的國慶長假，朱文鍵再次與家人爽約了。

朱文鍵的辦公室就在工地臨建的二層，面積不足十平方米，里面除了幾盆綠造，幾乎看不到什么彩色的東西。門口正對著開放式的大辦公區，與同事們溝通的距離成本是零。年輕的同事們對那兒還是有點兒怵的，沒做好十全的準備，不敢進去匯報工作，否則難保不被朱總問憋了。

總工，簡單說，就是技術負責人。跟技術有關的所有事宜，大到工程的總體控制、質量、進度、造價，小到—根管子的排布走向，都歸她管。

5+2、白加黑，人們以此來形容在副中心建設中的付出。但有些付出是無形的。

清晨七點，當朱文鍵出現在工地食堂，與項目經理季連黨、生產經理孫連學邊吃早飯邊碰頭的時候，她已經在腦子里把今天要推進的工作過了一遍。“任務重，也趕上年紀大了，早晨醒得早。醒了，眼睛沒睜開，工地上的事情就會自然而然地涌進來，習慣了。”

保證工程質量零缺陷，是總工要干的最大的活兒，怎么干？一位曾經一天被朱總訓三遍的年輕工程師說：“朱總，未卜先知，進度在一，她已經想到了三。一個是統籌，一個是預見，這兩樣兒本事，朱總沒的挑。”晚輩同人對朱總是服氣的，項目管理層則表現為高度的信任和支持。

市政府辦公大樓的反坡屋頂，是建設中諸多要啃的硬骨頭中，難度系數排在前幾位的。“最難的就是當時的那種懸挑，40多米，我從業將近30年，沒這么干過。”那時候，正是冬季施工。西北風一刮，那一側成為風壓最大的地方。單片的網架獨立支撐，與整體腳手架是分離狀態，它的穩定斷嚇層混凝土的支撐強度，無時無刻不讓人揪著心。為了確定加固支撐點的位置，朱文鍵和業內專家、同行做了無數次推演。時間被忽略了，一日三餐也被打亂了……水杯里的熱水一截一截下去，手邊的圖紙一摞一摞升高……方案最終確定的那一天，北京降溫了。裹著兩層羽絨眼，仍能感受到冬的清冷。“風險和責任，考驗著你30年的經驗、知識和閱歷，當計劃付諸實踐，并最終證明萬無一失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職業的價值和榮譽感。”也只有那一刻，朱文鍵的心，才能稍稍改變一下懸停的狀態。

朱文鍵承認自己是強勢的。“現場麗L，技術不能亂。”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不亂，拿什么做保證？即使再資深、再有經驗的總工，依然脫不開“認真”二字。“其實，說起來也很普通，就是提前想周全了，每一處風險點都有預案，每一個關鍵工序都現場把關。底線非但不能破，而且還必須高設定。”

同事們說，朱文鍵的記幽子，只要是她提出的問題，你甭想著她會忘了。她每天轉一遍工地，那些限期整改的點，每一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尤其是她堅持的“首段首件的樣板驗收”，那更是——丁是丁卯是卯，根本不存在打沂扣一說。“要保證工程如期、高質量地完工，嚴格把控首段首件的樣板驗收，就是一個很有效的保證。工人們就照著這個推進接下來的任務，那是標桿啊！”

“握住你的底線，不能退。”朱文鍵語調不高，但字字鏗鏘。

工程接近尾聲的時候，趕上朱文鍵50歲生日。她把梳了好多年的馬尾辮兒剪了，以至于在2叭8年5月29日的A2工程驗收大會上，都差點兒找不到她。

從業30年，年屆半百，干了這么大一個工程，朱文鍵說，自己很滿足了。“其實，很多壓力還在于企業榮譽，我是建工的老人兒了，不能給金字招牌抹黑。”

我們報道組剛剛進駐副中心的時候，就聽同事尹謙介紹朱文鍵，并特意強調，“鍵，是鍵盤的鍘啊，別寫錯了。”后來，我還真的認真查了查字典，《說文解字》上說：鍵鉉也。段玉裁注：“謂鼎扃也。以木橫關鼎耳而舉之。非是則既炊之鼎不可舉也。故謂之關鍵。”

哦，讀后，很有“人如其名、名副其實”的感覺。

用棒球改變孤兒的命運

《我是第一棒》編導 蘇暢

孫嶺峰，前國家棒球隊隊長，也是球場上的第一棒。球場上，他闖勁十足，善于打開局面；球場外，他想靠棒球改變一幫孤兒的命運。在他心中，棒球是所有人都能參加的運動，人人都有成功的可能，那些缺少父母疼愛的孤兒缺少的是一個機會。他希望花十年的時間與精力，培養他們成材。

2018年元旦剛過，我就奔向了北五環外，那里有前棒球國家隊隊長孫嶺峰創立的愛心棒球基地。在此之前，我對棒球運動的認識只停留在太學時做的一條比賽新聞。進后期時，連本壘打都搞不清楚的我把3/4的畫面留給了揮棒者，認定他就是賽場的核心與英雄。但孫嶺峰說：“棒球場上，所有人都有位置，不是說我打得好是英雄，會奉獻的也是英雄。”一語點醒夢中人，以往拍人物時我的目光過于狹窄了。

在孫嶺峰身邊，我還聽到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除了棒球曾是我國“軍球”以外，最震驚我的就是這位“盜壘王”的先天缺陷：平底足。

所謂盜壘，是指跑壘員上壘后，在隊友并未擊出安打的情況下，趁對方投手投球的空隙依靠速度強行上壘。孫嶺峰將這項技術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有過單場盜壘成功6次的紀錄。然而回憶起小學打球的時候，他說：“我是最次的。”當所有隊友保送素有棒球傳統的北大附中時，他卻受身體條件限制被拒之門外。不打棒球，他“就覺得自己廢了”。這時候，師傅張錦新給了他一個機會：體校去不去？“去！”不僅去，還“必須行”！

孫嶺峰玩命般地練習，在短短一年內就得到了北京隊的垂青。入隊后，班主任對還在上初中的他說：“你們這幫孩子是為第九屆全運會做準備的，別著急，先好好學習。”但孫嶺峰卻鐵了心要上一年后的第八屆全運會，發誓道：“如果我打不上八運會，我從此不動棒球。”面對已上高中、大學的隊友，他急追猛趕。“我比他們勤奮，我比他們狠，結果到8月份的時候，我報名了！”

那年北京隊拿了冠軍，但孫嶺峰認為比獎杯更寶貴的是這一年給他的啟示——想得到什么，一定要高度想念，沒得到就證明你不想，足夠想就一定能得到！自身的經歷使他相信，身體的缺陷在強大的意志面前不成障礙。這也是為什么他選孩子培養時“不挑身體條件”的原因。他在采訪中反復強調：所有人都能打棒球。而現在，輪到他給別人機會了。

2009年，孫嶺峰在中國的棒球場上“已找不到挑戰”，去國外發展年紀又偏大，因此在巔峰時期他選擇了退役。隔年3月，他幫朋友培訓一幫孤兒院的小孩，到7月份參加比賽時，孩子們就拿了世界冠軍。

“這些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需要我，我更有存在感。”5年后，孫嶺峰認真做起了愛心棒球基地，他親自去山區找尋孤兒，準備花十年光陰培養他們成材。這個項目被他稱為“最優質的公益”和“一股清流”。我直問這是相對什么而言的？作為一個記者，我總是警惕這樣的自我標榜。他顯得義憤填膺，“要是我知道會遇到這么多質疑，我很可能不會做這件事。”有人認為他拿孩子博同情心騙錢，有人覺得他做這事吃力不討好“有病”。我問：“你后晦了嗎？”孫嶺峰答道：“不后悔，因為有孩子在，我必須堅持，沒有退路。”

有人說，孩子是上天派來拯救麻木的成年人的。2010年孫嶺峰做短期培訓時，有天在場地里累得睡了過去。孩子見了，偷偷地給他蓋上了大衣。“那種赤裸裸的愛”讓他意識到必須為這些陷于貧困沒有未來的孩子們做些什么。當我把狹窄的目光從主角孫嶺峰身上移開，我又發現了更打動我的臉龐——孩子們賽場內外的兩種表情。清晨起床，他們因突然亮起的燈光瞇起小眼；中午放學，他們在暖陽下嬉笑打鬧；食堂吃飯，他們弄得滿嘴是油……但沒想到一進球場，這些稚氣一掃而光——傾注全力的一投，全神貫注的一擊，飛快交替的雙腿，發自肺腑的吶喊，這些畫面至今仍在我眼前閃動、耳畔回響。

我愿把更多的畫面留給他們，而孫嶺峰也自愿地站到配角的位置上。他要做孩子們的后盾，送他們上壘，贏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