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張巖

聽聞今年家鄉雪下得特別大，我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返回故鄉。無奈的是，人未至，雪已消。大雪初融，我便跟隨昔日的同學們返回母校，與高三學子們進行交流。已經上大學半年了，走進母校的那一剎那，心中還是十分忐忑。當我走進那個熟悉的教室，看到他們那種期待的表情時，眼前又浮現了往日的情景。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初三時，別人還在忙著為中考做準備，我和一些同學已經提前通過選拔考試進入了高中學習。我們原本是可以考上更好的高中的，卻安慰自己：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然而誰都沒料到，兩年后那些曾在“雞頭”的人現在已經消失在排行榜上，即使仍在“雞頭”的人也不一定比得上那些好學校的“鳳尾”。因為每次考試，那些名校的中等同學都可以輕松地甩我們學校第一名幾十分。其實我們都明白，高考不僅是限于一所學校的，我們的眼光不應只看到本校的成績，但是似乎每個人都滿足了這種“雞頭”的感覺，誰都不愿意承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事實。

所以上課看小說、看漫畫就成了整個高一主要的生活，當時的我完全不關注任何與高考有關的事情，也沒想過三年后想考哪所大學。習慣了語文課上吃著瓜子聊著天，習慣了自習課上偷偷翻閱著小說，習慣了熄燈后躲在被窩里玩手機?，F在想起來，那真是一段令人羞愧不已的日子。我本以為憑借提前進入高中的優勢，完全可以取得比通過中招進來的同學更好的成績。然而我錯了，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努力。高一結束，我勉強以年級前30的成績進入高二，一年前剛進班時的風光蕩然無存。

按照學校的規定，高二就應該學完高中所有教材，所以課上得很緊。但我自以為高一的成績還湊合，于是那種吊兒郎當的狀態又帶到了高二。暑假補課的那個月，換了一個新化學老師，他在課前給我們強調，這本書很難學，但又十分重要，希望我們好好學。我毫不在意他所說的，只是覺得再難理解的東西也只不過是需要多翻翻書罷了。然后這個月的化學課，我幾乎沒有聽過一節。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對學習產生了抵制感，只是無緣無故地發呆或睡覺，然后在茫然和恍惚中熬過了一節又一節。月考時我直接下降近三十多個名次，化學更慘不忍睹，差點沒及格。

考試后，班主任找了我談話，我也知道該認真了。然而我還是低估了那幾乎一個月沒有學化學給我帶來的影響，我甚至不知道最基本的水溶液離子平衡和電化學是什么，這時我才發現，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在花了近三個月一邊查閱資料一邊請教同學后，我才馬馬虎虎搞懂那些化學知識。

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在基本能跟上老師的步伐后，我又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看雜志、看小說，聊不完的八卦，厭煩學習的我開始了高二頹廢的生活。麻木的我變成了一塊廢銅爛鐵，我也知道該去做什么，可是每天晚上睡覺前反思之后，深感愧疚的我第二天依舊過著低沉不振的生活。我甚至為自己找了一個荒唐的借口，高考還很遠，有什么好急的呢？

日子就這樣過著，一次數學課上，我偷偷看著《狼圖騰》，完全沒注意到班主任已在窗邊盯我多時。于是我被叫去辦公室，寫了3000字檢討。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寫檢討，站在走廊里，迎著那些熟悉的老師和同學的目光，我羞愧得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交檢討時，班主任問我為什么上課看小說，我居然有勇氣告訴他數學老師講的那些題我都會了，沒有事做所以才看的。班主任莫名地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

接下來的期中考試不知道是上天捉弄我，還是對我不認真學習的懲罰，那時我們班第一的男生，是全校第一，而班級第二的我，是全校二十多名。更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我數學104分，在班里倒數。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可笑，本以為自己數學還不錯，可是考試證明我太天真了，想起那天班主任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羞愧萬分。也許當屈辱點燃我的自尊心時，我才知道拿起筆開始戰斗。我第一次覺得該沉下心來了，否則一年后我拿什么去迎接高考？我突然想起來，高中之前要考985的誓言，現在的我差得遠呢。兩年的彷徨迷茫，我終于看清心中所愛，可是南方很遠，不知隔了多少山，多少海，而我還在起點。

是條不歸路又如何

酷熱的六七月，知了在教室外瘋狂地叫著，高二剩下的一個月我堅持去努力學習，雖然留下來的時間不是很多，但是還不晚。期末考試，我考了年級二十幾名，這是一個差強人意的成績，也就是因為這個成績，我才很幸運地進入了高三最好的班級—全班59人，600分以上的就有54個。但我明白這份榮譽，它并不屬于我。而我怎能甘心位于最強的班級卻比別人差？他們比我優秀，還比我努力，比我堅強，比我更加拼命地學習，我有什么資格渾渾噩噩、放棄我自己？南方很遠，但所愛必須去?。?/p>

我清楚地記得高三班主任第一次上課說的那些話：“我知道你們在高二都是最好的存在，但是我想說的是，你能來到這個班，并不是因為你本身有多么優秀，而是你身上肩負著偉大的使命，如果你連這份使命都駕馭不了，又何以迎來這一年的挑戰？同樣，如果你仍沉迷于高二的那個好成績中，你將會看到殘酷的現實。”說真的，班主任的那些話真的是比較震撼人心的，我們幾乎每個人都被點燃了一腔熱血，開始為高三而拼搏了。

我放下了一切，將頭深深地埋入題海中。高三第一次月考，我仍是二十多名，我不知道當時是一種怎樣的狀態，我只知道內心的不甘和戰意。那時我對自己承諾，我要進入前五名。有一位同學調侃我，說我選擇了一條不歸路。是條不歸路嗎？我不確定，我只知道我必須負重前行。

從酷夏堅持到深秋，我的成績卻沒有什么變化，有位朋友和我說：“我看你也就只能這樣了，別太折磨自己。”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莫名地難受，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一遍遍在心里問自己，真的已經到極限了嗎？不，我不甘心！我承認，我打小從骨子里就是一個好強的人。我就是不服別人能考第一而我為什么不能；我就是不服真的有哪道數學題是我不能解出來的；我就是不服這么認認真真地堅持幾個月，會沒有任何成果。落葉滴血入土沙，不達南方，叫我怎能休？不管這條路是崎嶇也好，坎坷也罷，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必須走下去！

于是接下來的每個月，我開始認認真真地刷題。深夜十二點睡，每天五點的鬧鐘一響，便準時起身前往學校，明白了什么叫比玩命還玩命。其實這樣真的很累，對于我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我無法想象自己能堅持多久，甚至不知道走不走得下去。但是我很幸運，幾個月后，我便欣賞到了第一道風景。臨近年末的時候，我第一次考入了年級前十。

那一刻，我并沒有任何驚喜，只是覺得這條路如果難走的話，那就慢慢走，總有一天會走到終點的。

四月，幾乎是整個高中最難的一個月，面對一道題花上幾個小時都做不出來的那種感覺，是真的很難受，我幾乎就要放棄了。我很難想象那時好動的我是怎樣能一整天安安靜靜地坐在課桌前解答著數不清的題，或許正是壓力才能把一個人的潛力激發出來吧，很多次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要走下去！然而一個接近崩潰的人，還是很難做到一直鎮定的。

那次一模，我語文沒有寫完作文，本來想要取得一個更好成績的愿望瞬間破滅，然后我就對這場考試失去了興趣甚至感到煩躁。我想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吧，反正后面的科目考得再怎么好也頂多維持在上次那個成績，果然，那是我整個高中成績考得最差的一次。我無奈，我憤怒，我不甘，但都無濟于事。當我完全被成績和名次籠罩時，我完全找不到出路。南方在哪兒呢，我又該怎么去呢？

南方雖遠，也要一直接近

還好我依然清楚地記得這份“不達南方誓不休”的使命，南方雖然遠，但是我只要一直在接近它就行了。我開始冷靜下來，不再去過度在乎每一次考試，畢竟這并不是高考。我逐漸明白了，其實沒有必要自暴自棄，那樣只是懦弱！要記住，當你自暴自棄的時候，沒有人會因為你而停止他們的腳步的，你要追上他們，只有拼命地奔跑。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后一蹶不振，成為逃避現實的膽小鬼，而這時的你是沒有資格談論失敗的！只有當傷痛刺激神經時，一個人才有力量去咆哮，去掙扎。

在我的內心平靜下來后，我默默地背上行囊，繼續前進著，瘋狂地開始了刷題的生涯。每次將淚水隱藏在眼角時，突如其來的感動總是會讓我力量大增，我得堅持下去，我只是想，走下去吧，能不能走到終點已經不重要了，但至少我在這條路上留下過痕跡。

六月的高考悄然來臨，待在考場里，我十分平靜地考完了每一場考試。走出考場的那一刻，同學湊過來問我考得怎么樣？我笑了笑，回答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在心里問自己說，真的不重要了嗎？是的，真的不重要了。我用三年在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上前進，一路上哭過，笑過，樂過，傷過，這已經足夠了。因為南方，也在心里。

最后我以全市第三的成績考入了華中科技大學，來之前，我在學校畢業生寄語給學弟學妹們留下了一句話：如果這個高三，你能在自己努力過，拼搏過，瘋狂過后把自己感動到，那就夠了，即使最后失敗了，你依然閃耀著光芒。

人生總有些跌跌撞撞，堅信自己所選擇的路，夢，將不再遙遠！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后悔，哪怕前方波濤洶涌，也要走過去。路很遠，但是你要相信：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