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多尼采蒂觀看施恒導演的《騙婚記》

邱克

大家好，我是意大利作曲家多尼采蒂，今年220歲了。人們都說我是意大利浪漫主義歌劇的代表人物，也是19世紀上半葉最為多產的意大利歌劇作曲家之一。雖然有人批評我的音樂創作程式化，但所有人都承認我的音樂優美悅耳，極具戲劇感染力。尤其是我的喜歌劇《愛之甘醇》（1832年）和正歌劇《拉美莫爾的露契亞》（1835年），可以說充分體現了我的創作理念——致力于為歌唱家寫作最為動聽的旋律。

聽說施恒在上海導演了我的一部喜歌劇《騙婚記》（又名《唐帕斯夸萊》），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同時我也有點擔心，這么年輕的導演能不能在保持原汁原味的基礎上導出一點新意。要知道，這部作品既是對于喜歌劇這一傳統體裁的高度總結，同時也是我一生美聲歌劇創作理念的結晶。

2017年12月9日晚上，我先去上海汾陽路上的賀綠汀音樂廳看看。首先看到我的一位老鄉——來自意大利的歌劇指揮阿爾多·薩爾瓦尼翁，原本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半。這位阿爾多在意大利是個專業的歌劇指揮，足跡遍及歐洲各國，對從莫扎特到普契尼的創作都很熟悉，也指揮過我的很多作品。

以前我對導演施恒并沒有太留意，畢竟他太年輕了（我生于1797年，他生于1979年），比我小182歲。不過這個家伙的求學經歷充滿了傳奇色彩，還是挺厲害的。我在巴黎聽過他唱的羅西尼Ⅸ塞維利亞的理發師》中的詠嘆調，實力不俗，無論表演還是演唱，都表現得如行云流水般流暢，受到法國觀眾的青睞。他2012年剛剛從法國留學回來，就在上海首屆喜歌劇節上出演過我的這部歌劇《唐帕斯夸萊》，并扮演劇名主角。應該說，他導演這部戲還是很有實踐經驗的。

我突然發現，導演怎么把歌劇名字都改了？我原來的歌劇名是《唐帕斯夸萊》，取自男主人公的全名。在我當時的年代，大多歌劇都是用人名甚至還加上地名。比如我早期創作的歌劇《勃靈第伯爵思里科》。比我年輕的作曲家威爾第（這個可恨的家伙搶了我很多風頭）的第一部歌劇是《圣博尼法喬的伯爵奧貝爾托》。這些歌劇名我們意大利人讀起來也覺得有點拗口，更別說中國人了。這部劇講述了三個年輕人設下荒唐計謀，用鬧婚這種形式戲弄整蠱一個好色的老鰥夫，因而改用《騙婚記》這個名字還算符合劇情。雖說看似有點不厚道，不過有錢的老鰥夫在哪個時代都不安分，經常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只要能讓中國觀眾喜愛我的歌劇，改個名字倒也無妨。

接下來再去瞧瞧這次的演員陣容。鑒于我創作的歌劇詠嘆調風格較為華麗優美，其中很多唱段集嚴格、靈巧、敏銳、喜劇性于一體，大段繞口令式歌詞非常考驗演員的功力和臨場發揮。這些詠嘆調也常被用來檢驗歌唱家的演唱技巧，如該劇中的詠嘆調《姑娘的秋波》，成為各類聲樂大賽中女高音的必唱曲目。如果歌手的基本功不夠扎實，這些曲目會放大你的缺陷。

扮演大款《帕老爺》（唐帕斯夸萊）的是上海音樂學院五年級的學生陳知遠，這個高個子大男孩真不錯，一點都不像是個學生，演起戲來有模有樣。他的眼睛雖不大，但很有神，尤其是看到美眉時表現出的幽默感，將這個天真吵鬧的傻老頭形象表現得惟妙惟肖，令人捧腹不已。他的意大利語發音也很標準，聲音非常統一。我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一位很有前途的歌劇演員。

再來看看女主角，雖然這部戲的名字取自男主角唐帕斯夸萊，但我還是有點偏心，給女主角寫了很多唱段，所以她在這部劇中的戲份很大。現場的演出能不能博人眼球，其實主要是看這個狡猾的諾麗娜是否可以出彩。該劇中出場的來自西安的青年教師吳霖衣著時尚、身材火辣，尤其是收放自如的演技和扎實的唱功讓我倍感意外。雖然她是小嗓子，但高音飆起來，還是令人驚嘆，有時甚至刺耳，這恰恰就是我想要達到的效果。特別是她走到觀眾席中所唱的一段詠嘆調，確實讓人贊嘆不已。中國人一般比較內斂含蓄，缺乏外在的幽默感，這次看到的年輕喜劇演員內外兼備，讓我看到了中國喜歌劇的前景充滿希望。

接著說說那位詭計多端的《麻辣燙醫生》（馬拉斯泰斯達），我也非常喜歡這個年輕演員任森。他雖然個頭不高，但音樂感悟力極強，聲音華麗，極具特色的表演能力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好像他的天性就是幽默滑稽。他唱出的《天使般美麗》，聲音通暢圓潤，優美連貫，真摯動人，贏得了觀眾的陣陣喝彩。他與諾麗娜邊唱邊跳的二重唱中，夸張的肢體表演和生動優美的演唱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扮演無所事事的侄子歐內斯托的演員郭偉比以上三位年長一些，但估計也是位《70后》，五年前他跟施恒曾一起演過歐內斯托這個角色。所以這次雖然是一個月前才被通知趕來救場，在我看來他完全勝任這個角色。第三幕中的詠嘆調《多么親切可愛》以及與諾麗娜在花園相見后的愛情二重唱《說你愛我》中，他的演唱都是可圈可點的。

我還發現，觀看這次演出的年輕人比較多，尤其是十歲以下的小朋友還不少，令我十分驚訝。要知道，在我的老家意大利，歌劇的受眾群體大多是老年人，年輕人喜歡的不多，更別提小朋友了。沒有想到，在中國，經過施恒改編的新版本，竟然可以吸引到這么多年輕的觀眾，尤其是這么多稚嫩的小朋友，他們大多都能夠堅持觀看到最后，沒有哭鬧，也沒有提前離場，說明這次改編和演出是成功的。其實歌劇在誕生初始，就是一種街頭巷尾喜聞樂見的表演，如同你們如今的通俗娛樂，所以你們千萬別對觀看歌劇有負擔，覺得會看不懂，沒意思。雖然戲中很多笑話我聽不懂（估計大部分現代的意大利人也會云里霧里），但看到現場的中國觀眾都笑得前仰后合，忍俊不禁，我也跟著一起樂。

通過這部劇，我深深感受到施恒一直在追求屬于他的歌劇夢想，并且腳踏實地去實施自己的夢想。他不是做夢，而是追夢，一步一個腳印地去修路，自己甘愿做梯子，讓更多的人去實現其夢想，今天終于修成正果，演唱教學雙豐收！相信施恒和他的學生們通過不斷累積舞臺經驗，日后一定會更加成熟，會讓更多的中國觀眾在快節奏的生活里收獲歡樂、放松心情。我也相信，日后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喜歌劇，喜歌劇也定會在遙遠的中國發揚光大！對此，我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