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史衍成/供稿

無邊無際的黑，什么都沒有。陳晨漸漸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但似乎又不太真實。陳晨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莫非我已經死了？難道我只剩下了靈魂？

陳晨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迷離的狀態，他開始胡思亂想。他想證明自己依舊還活著，但似乎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因為不管他怎樣努力，還是無法分辨自己是睜眼還是閉眼，反正到處都是黑的—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

陳晨此時的所思所想，仿佛都飄浮在虛空的世界里，像一團看不到的空氣。

想到這里，陳晨瞬間就被從未有過的孤單和恐懼囚禁了起來。他感覺自己應該在大哭，卻無法判斷是否在流淚，靈魂應該是不會流淚的。

漸漸地，陳晨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在思想最深處，開始浮現出一些白色的影像。在那一片片仿佛是被剪斷的畫面里，他最先體驗到的是一種強烈的疼痛，但很短暫，幾乎無法記憶。

有一點可以肯定，在這些零碎的片段里，他始終被一種白光包圍著。在萬分之一秒的時間里，身體在白光中從一個完整的形體分解成沙子一樣的無數個小點兒。緊接著，這些身體的小點兒，像掉進水里的白糖，瞬間消融在耀眼的白光里。隨后，白光開始消失，像一陣煙被大風吹開，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中。

與此同時，一個念頭飛速閃過，似乎只在一剎那，就穿越了億萬里路，最后又毫無預兆地融進了黑暗里。此刻，他才覺得自己的思路重新清晰起來。

“那白光？那是閃電的白光！我曾經跑進了一道閃電里！所以我是被閃電擊中了！”陳晨漸漸地想起更多的事情來，“那時，我是在跑向藍毛和水靈狐，也許我們是一起被閃電擊中的！那奇摩拉特和水靈狐呢？他們是不是在我旁邊？藍毛……”

在越來越大的情緒波動中，陳晨隱約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音。是什么？陳晨仔細辨別著，是喘息聲！是誰的喘息聲？一種強烈的神秘感侵襲而來，他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那喘息聲也變得更加強烈，仿佛自己的末日將要到來……

突然，陳晨明白了：這喘息正是自己的呼吸聲！

靈魂還會呼吸？陳晨又恍惚了。他絞盡腦汁地想著：既然靈魂是沒有形體的，就不需要呼吸。可是，自己還會呼吸，那—那自己豈不是還活著？他想大聲喊叫，試試自己能不能說話。可是，他依舊沒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巴。

在無盡的失望、孤獨和恐懼中，陳晨再次靈光一現：如果活著，就能看到一切呀。他試圖睜開眼睛，但仍舊是徒勞。陳晨想來想去，再次陷入混沌之中，他知道自己的思維在飄散，他怕自己的靈魂最后也像身體一樣，融入在死寂的黑暗里。盡管他努力地克服恐懼，控制自己的思維，但他還是能感覺到意識正在模糊……不知過了多久，陳晨覺得自己像一個黑色無形的幽靈，悄悄地浮現在了黑暗中。他忽然變得勇敢起來了，他想好好看看這黑暗，看看這黑暗后面隱藏的……

沙沙—

陳晨聽到了一陣聲響，這是什么？難道是黑暗的聲音？那熟悉的喘息聲又悄然糅進了“沙沙”聲里。陳晨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他再次努力睜開眼睛。這次，他做到了！他使勁地眨了眨沒感到驚喜，因為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他感知到的依舊是無邊的黑暗。

老天爺呀！我是不是瞎了？悲傷緊接著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眼睛，卻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然“重新”擁有了胳膊，而且兩只胳膊都很靈活。此時陳晨已經真真切切地觸摸到了自己的臉，并細致地分辨出了自己的五官。

我真的沒有死！陳晨從內心深處發出了激動的吶喊，他想掙扎著坐起來，可身體仍然軟弱無力。他隱隱地明白了，這一定是被雷電擊中的癥狀，他的身體正從極度的虛弱中慢慢恢復。不過謝天謝地，自己總算逃過了一劫。

在無盡的黑暗中，陳晨努力適應著，心逐漸平靜下來，但那神秘的沙沙聲依然時斷時續。這是什么聲音？奇摩拉特？水靈狐？“奇摩拉特—”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聲音在黑暗中回蕩著。

一連喊了十幾聲，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時斷時續的沙沙聲。不過，聽得出來，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了。忽然，陳晨在黑暗中感到一絲風吹來。他努力抬頭，發現自己的視覺開始恢復了。他隱約看到遠處出現了一絲絲比黑稍淺一些的顏色，如煙一般緩緩浮動。

不是煙，陳晨皺著鼻子使勁聞了聞，是一股奇怪的臭味。陳晨從發現自己還活著時起，就沒有停止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這是哪里？現在唯一可以讓他進行判斷的，就是黑暗中那飄蕩著的淺色煙霧。陳晨努力地抬起身子，瞪大了眼睛望去，隨著那片淺色越來越清晰，那腥臭的味道也越來越濃。

就這樣死死地盯著，陳晨形成了這樣的判斷：那片淺色不像煙，而是像海蜇那樣半透明的東西。可這里不是海底啊！陳晨正疑惑，那片淺色忽然如閃電般撲面而來，它的顏色變得更淡、更明亮了。啊！那竟然是一張像白色塑料布一樣透明的怪臉，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這張透明的臉龐上鑲嵌著兩個黑色的眼圈。在眼圈的中間，分別有灰白色的眼球，那眼球同樣是透明的，透明得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雜色。這張怪臉的下半部分，有一個破碎不堪的空洞，毫無疑問，這是透明臉的嘴巴。

只在一瞬間，陳晨就被嚇呆了。直到那張發著微光的臉往后退了一些，又張開大嘴襲來時，他才驚慌失措地向后挪動，可沉重的身體無法讓他挪動哪怕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在那張嘴直逼而來的剎那，陳晨嚇得閉上了眼睛。可他并沒有感到疼痛，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的觸碰。驚叫之后，陳晨睜開眼睛，那張透明的怪臉正漸漸退后。陳晨同時也看清了，那張透明的臉上正飄散著四處紛飛的透明發絲。那煙霧狀的淺色，正是它飄浮在空中看起來柔軟如絲網的身體。

巨大的驚嚇讓陳晨再次深陷絕望之中—但物極必反。漸漸地，陳晨在絕望的邊緣看到了希望：無論那個透明怪物如何飛撲，只要它快到自己眼前的時候，都像碰到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迅速退縮回去了。這對陳晨來說，無疑是神靈在庇護自己。陳晨在驚嚇中不斷發出尖叫，引來了更多的那種發光怪物。它們在無盡的黑暗中隱隱浮現，快速地穿梭，同時也發出了更多沙沙的響動。

恐怖達到極致之后，人往往會進入一種麻木的狀態，陳晨也是如此。隨著越來越多透明怪物的出現，陳晨那個快被嚇死的心臟，反而逐漸平靜了下來。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膽量怎么忽然變大了？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發現：那些透明的怪物無論如何也靠不到他身邊。

坐在黑暗中，陳晨看著這些科幻電影里才有的景象，恍惚間覺得自己是像夢中一般。

雖然陳晨仍有些迷離，但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他越來越堅信自己是在一個真實的地方。可這到底是哪里呢？陳晨的所有回憶都被那一道白光切成了兩段，一段是在白光之前，另一段在白光之后。那時，奇摩拉特帶著水靈狐在大雨滂沱的樓頂舉著超磁魔杵，說要離開自己和舅舅。他這是要穿梭呀！難道……難道自己也跟著奇摩拉特穿梭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真的是這樣，奇摩拉特和水靈狐又去哪兒了呢？這里又是哪兒呢？

陳晨環顧黑暗中不時撲來的透明怪物，心情又變得煩躁不安起來。陳晨想探究自己身在何處，看清這周遭的黑暗。他不敢移動前行，只好摸索著身邊的物體，這才發現自己是坐在一種看上去光滑而柔軟的坐墊上，這是什么呢？

必須得想想辦法！陳晨情急之中習慣性地在身上摸索，忽然心中一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