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劉少奇過微山湖

朱宗珂

朱玉哲（1893—1970），山東滕縣（今滕州市）人，1936年參加革命。1938年5月，經丁一同志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1939年冬，擔任滕縣敵后工作站站長。1942年7月，參與護送回延安參加黨的七大的劉少奇順利通過微山湖。

微山湖位于山東省南部，是北方最大的淡水湖，也是魯蘇兩省三市九縣的接合部，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抗日戰爭時期，我黨在此地區開辟了一條秘密的地下交通線。這條湖上交通線，活躍著棗莊地區的鐵道游擊隊、微湖大隊、運河支隊、滕縣武工隊等地方抗日武裝。他們配合滕縣縣委、沛滕邊縣委、沛滕邊聯合辦事處，安全護送了1000多名往返蘇北、魯南、延安的我黨中高級領導人，為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

1940年10月，日軍聯合當地偽軍并糾集沛縣、銅山縣等地千名敵軍包圍我棗莊微山湖一帶的工委和地方部隊，企圖一舉消滅革命力量。為了保存革命實力，我黨暫避其鋒芒，于20日晚率領千余人乘船撤離微山湖，安全到達湖西單虞抗日根據地。可惜的是，湖東、湖西的交通聯系再次中斷。面對這種情況，我的祖父朱玉哲帶領滕縣武工隊在這里繼續發展力量，同時在靠近微山湖的郭坊村建立根據地，這為以后劉少奇、陳毅、蕭華、羅榮桓、朱瑞等同志順利到達延安等地提供了便利條件。在多次護送中，要數劉少奇的行程最為曲折難行，也讓祖父最為難忘。

1942年3月19日，劉少奇帶領90多位工作人員在一一五師一個團的護送下從蘇北啟程前往延安。由于當時我黨正面臨國民黨部隊和侵華日軍的雙重包圍，劉少奇取道山東后，先與山東分局書記朱瑞談話三天，接著又同一一五師代理師長陳光和政治委員羅榮桓談了一天一夜，最后還同山東縱隊政治委員黎玉談了一天。其間，毛澤東致電劉少奇：“因沿途通過無保障，山東又缺乏統籌之人，故你不宜西進亦不宜南返，以中央全權代表資格長駐一一五師，指揮整個山東及華中黨政軍全局似較適宜。”7月9日，毛澤東再次發電報給劉少奇說：“我們很望你來延并參加七大，只因路上很不安全，故不可冒險，仍以在敵后依靠軍隊為適宜。”“你的行止，以安全為第一，工作為第二，以此標準來決定頓在山東還是仍回軍部。”此時，劉少奇已在山東分局所在地停留了近四個月，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返回延安。

為了減小目標、隱蔽行動，原來準備同劉少奇一起去延安的100多名華中工作人員重新返回新四軍軍部，劉少奇只帶了幾個工作人員和警衛班十幾個人繼續前進。原山東領導人黎玉等回憶說：“當時從濱海去魯西路程幾百里，經過敵人層層封鎖線特別是津浦鐵路，大家都為少奇的安全擔心。分局領導研究了兩個方案：一是派主力部隊一個營護送，二是由魯南鐵道游擊隊小部隊化裝護送。多數同志主張第一個方案，去請示少奇同志，少奇同志卻毅然同意鐵道游擊隊送。于是他就以一個普通戰士的身份，站在戰士的行列里起程了。”

7月下旬，劉少奇一行人動身出發，他們先渡過沭河、沂河，再經臨沂、費縣和抱犢崮山區的滕縣，最后到達棗莊西南。這期間在滕縣陸路的全部路程都是由我祖父帶領滕縣武工隊人員參與護送的。

每當回憶起這次護送，祖父總是激動不已。那一天，天氣異常炎熱，民運部部長潘振武在傍晚找到我祖父，說有一個重要干部要經過駐地，要求由他們護送過滕縣轄區。任務緊急，我祖父立刻派出偵查小組當前導，摸清沿途丘陵及平原地帶敵軍的活動情況，路線盡量安排在山區和我黨“堡壘村”的周邊，這樣遇見突發情況就可以及時撤退轉移。第二天上午，我祖父率隊迎接，遠遠看見一行九人騎馬緩緩而來，等到近處，其中一位頭戴禮帽、身穿長袍、身手敏捷的同志率先跳下馬來，祖父不由驚嘆了一聲：“好高的個子啊！”只見他面帶微笑、態度和善，和武工隊的同志們親切地握手，不像是領導，倒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祖父見高個領導向他走來，趕緊舉手敬禮，并自我介紹。這位領導微微點著頭，笑著說：“我姓劉，你們叫我老劉就行。”因為按照當時的組織規定，是不能隨便詢問領導干部的姓名職務的，所以大家就只好以“老劉”來稱呼這位領導干部。

根據偵察報告，祖父向“老劉”同志匯報了當時的情況，稍事休息后大家立即動身。當地的同志們精神抖擻，列好隊形后希望這位“老劉”同志給大家講講話，但“老劉”同志十分謙虛，再三推辭。因為時間關系，事不宜遲，我祖父宣布了行進路線和注意事項，隊伍拉開安全距離后就出發了。

魯南多丘陵，很多地方不能騎馬，這位“老劉”同志就與祖父并肩而行。他一路上興致勃勃，絲毫沒有疲倦之色。爬山行進時，他指著荒涼的山區說：“等革命勝利了，我們一定要把咱們山區建設好，只要心向一塊使，這里的面貌就會變得更好。”通過一個山口的時候，山路有很多尖石頭。祖父想去攙一把，“老劉”搖了搖手。他低頭看見我祖父穿的布鞋破了好幾個洞，感慨地說：“你這就是行動的唯物主義嘛！”

中午吃飯的時候，祖父讓情報員買來兩只雞，想給“老劉”做魯南有名的辣子雞，但是被“老劉”拒絕了。他說：“不要給我們幾個人搞特殊，我們要和你們吃一模一樣的。”于是，他和大家一起吃干煎餅就咸菜。就這樣一路急行，一行人終于在夜間走到了鐵路邊。過湖時，護送劉少奇的是鐵道游擊隊隊長劉金山和杜季偉等。當他們走到距津浦路三四百米處時，突然從北面閃來一道白光。伴隨著突突的響聲，一輛日軍巡邏車從臨城方向駛來。劉金山、杜季偉后來回憶說：“巡邏車在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瞎打了一陣機槍，又突突地向沙溝方向開去了。鐵路兩邊又恢復了平靜。我們趕忙以戰斗的姿態，掩護著劉少奇，沿著干沙河，一溜小跑，從涵洞穿過了鐵路，接著離開干沙河，避開大道，插向小路，直向微山湖邊挺進。”

由于日軍正在湖西地區“掃蕩”，劉少奇一行只得在微山湖中心的一條小船上停留了近十天。為防止意外發生，晚上我們的崗哨也加強了警戒。“老劉”同志像普通士兵那樣服從當地同志的安排。同時，他還囑咐警戒的同志們：“湖畔潮濕，大家身下要盡量多鋪一些干草。”

這一段時間，同志們的伙食都是由我祖父安排的。在前期的摸排中，祖父不僅注意路線規劃及安全問題，同時也考慮到劉少奇一行的飲食問題。當時山東是久戰之地，百姓生活極其困苦，白面的煎餅過年都很少見，平時都是吃高粱面或玉米面等雜糧煎餅，祖父專門詢問了在滕縣及微山湖附近生活的護送干部，希望能照顧好劉少奇一行的飲食生活，同時還不給這些護送干部增加困難。

最后，祖父將劉少奇安排到郭坊村的宋申河家。郭坊村是滕縣武工隊在微山湖里建立的“堡壘村”，而宋申河是要過飯的窮人，后來被吸收到革命隊伍，政治上過硬，且最擅長做漁家菜。宋申河果然不負眾望，在廚房大顯身手，做了一桌香甜可口的漁家菜。聞著香味，大家都不由興高采烈起來。“老劉”同志說警戒戰士太辛苦了，一定要他們先吃。等大家吃飽后，他才端起碗來。事后，劉少奇對微山湖里的蒸菱角贊不絕口，說好像江南的味道。

敵情稍有緩和后，劉少奇一行繼續前行，經山東、河南、河北、山西等地，走了1500公里，闖過100多道封鎖線，在1942年底安全抵達延安，完成了一次“小長征”。

在和劉少奇相處的這些天里，祖父再次感受到共產黨人的高風亮節以及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精神，更加堅定了他跟黨走的決心。受祖父影響，我的大伯父朱奎水、二伯父朱紹華也都在抗日戰爭時期先后參加革命工作。時至今日，祖父護送劉少奇的事跡還在家鄉傳頌著……

（編輯 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