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 索
弘一大師(1880-1942)與溫州有不解之緣,他于1921年至1932年駐錫溫州,把溫州作為第二故鄉,慶福寺作為第二常住。據考,在弘一大師的書信以及有關資料中,提到的溫州人有40余名。
將溫州與弘一大師緊密聯系在一起的首先是他的同學林同莊。
林大同(1880-1936),字同莊,瑞安人,1901年入上海南洋公學,和項驤、李叔同、邵力子、劉師培等同學,1903年東渡日本入北海道帝國大學土木工程科。能詩,遺著有筆記若干卷、拓輯《瑞安林氏印存》五冊。善書法,筆者藏有他的一封信札,筆力遒勁,有顏魯公忠義之氣。據弘一大師自敘:“落發以后,由林同莊君的介紹,到靈隱寺去受戒。”弘一大師之后來溫的緣起也是由于林同莊。因弘《恩師弘一音公駐錫永嘉行略》云:“因舊同學瑞安林同莊君言永嘉山水清華,氣候溫適,師聞之欣然。”故而由玉泉居士吳建東介紹,又有“吳璧華,周孟由二居士延請,遂于十年三月料簡行裝,擁錫來永,掛搭城南慶福寺。”弘一大師在致毛子堅的信中再次說明了來溫的原因:“杭地多故舊酬酢,將偕道侶程、吳二居士之溫,覓清凈蘭若,息心辦道。”
弘一大師在溫駐錫期間,除常住慶福寺外,還曾在寶嚴寺、江心寺、伏虎寺、景德寺等駐錫。弘一在信札中提及了不少溫州僧人,其中寂山老和尚、芝峰法師、靜權法師對他都有一定的影響。
寂山和尚,法名若德。俗姓陳,名星楠(1877-1962)。溫州樂清人。1894年,出家慶福寺,拜雪蓮和尚為師。1902年,雪蓮和尚逝世,住寺僧眾公推寂山和尚為當家。在溫州慶福寺,弘一大師覺得很安心,在致李圣章的信中弘一大師說:“三月如溫州,忽忽年余,諸事安適,倘無意外之阻障,將不他往。”可見他是打算長期安住于慶福寺了。律學規定,云水僧在一個寺院較久的安住,要拜寺里的住持為“依止阿阇黎”(即依止師父)。因弘法師在《恩師弘一音公駐錫永嘉行略》中記曰:“十一春……師以依律須奉寺主為依止阿阇黎。一日,詣寂老室,正暢談間,袖出啟事,示拜師之意。寂老愕然曰:余德鮮薄,何敢為仁者師?再三辭讓。師曰:吾以永嘉為第二故鄉,慶福作第二常住,俾可安心辦道,幸勿終棄,并邀璧華、孟由居土懇勸始允。翌日,行拜師禮,并登報聲明。”
寂山和尚對弘一大師很敬重,因弘一大師慣于面食,寂山和尚讓廚房經常以面條等供其飲食。因弘一大師過午不食,特將全寺的午飯時間提早到十時。

弘一大師致郭奇遠信札之二 紙本

弘一大師致郭奇遠信札之三(提及吳璧華) 紙本

寂山和尚也深受弘一大師的影響。因弘《恩師弘一音公駐錫永嘉行略》云:“是(民國十一)年,師患痢疾,寂老存問。師曰:大病從死,小病從醫。今是大病,從他死好。惟求師尊,俟吾臨終時,將房門扃鎖,請數師助念佛號,氣斷逾六時后,即以所臥被褥纏裹,送投江心,結水族緣。聞者涕下,幸即霍然。”慶福寺原是應赴經懺的所謂“應門道場”,后由弘一大師與吳璧華、周群錚、周孟由等居士倡議和贊助,始改為禪門寺院,并在該寺創建蓮池會,當時參加的信眾達數千人。弘一大師《題永嘉慶福寺緣冊》云:“寂公上人駐錫是間,整頓清規,增筑精舍,勤修凈業,廣行眾善;又復建蓮池會,勸導緇素,一心念佛,求生西方。遠紹廬山之遺軌,近媲法雨之高躅,勝名流傳,遍及中國。”陳祖經在《弘一大德在溫州》提到:“一九五八年冬,我回到故鄉溫州。寂老回憶大德之苦行,欽敬不已,言:某日,有小販老婆婆積累儲蓄來做功德,大德聞之,參加道場,親提鐘鼓,為她求福。又言:大德曾向同寮乞施舊芒鞋一雙,人棄之不要,而大德卻乞求布施,足見其戒律之嚴肅。大德認為如需用物,即微至一草一木,寸紙尺線,皆須向物主明白請求,得彼許可,方可使用;否則,就是犯盜戒。”1956年,寂山和尚與周孟由、徐祖光等居士發起籌辦“弘一大師紀念堂”,得到豐子愷、馬一浮、劉質平等人支持,寂山和尚將多年珍藏的弘一大師的書法作品、信札、遺物捐獻給紀念堂。

弘一大師致郭奇遠信札之四(提及周群錚) 紙本
弘一大師對寂山和尚的關懷銘刻于心。大師在致寂山和尚的信中說:“承命因弘與弟子同居,護侍一切,銘感尤深。”
芝峰法師(1902-1967?),溫州樂清人,俗名石鳴珂,字象賢。武昌佛學院畢業,受教于諦閑法師,號稱太虛法師門下十哲。精通日文。弘一大師曾多次投書問法,知其佛學造詣精深。在《南閩十年之夢影》一文中弘一大師提到了芝峰法師:“我第一回到南閩,在一九二八年……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樓上住了幾天。時常來談天的,有性愿老法師、芝峰法師等。芝峰法師和我同在溫州,雖不曾見過面,卻是很相契的。現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見了,真是說不出的高興。”弘一大師撰成《涼歌集》后,致信芝峰法師,希望他能作一注釋。后來芝峰法師的注釋果然深契大師之意,弘一大師“歡喜無量。大著深契鄙意,佩仰萬分。將來流布之后,必可令多數學子同植菩提之因。仁者法施功德,寧有既耶?”
他把車窗關上,打開了車載音響。巧的是電臺里正好播著與勝利大廈有關的新聞:勝利大廈停工事件已經持續了半年了,據有關人士透露,勝利大廈可能要進入資產拍賣程序,原來的開發商將面臨巨大的損失……
靜權法師(1881-1960),俗家姓王,名良安,法名寬顯,字靜權,號實庵。原籍仙居縣溪下鄉黃皮村(現屬永嘉縣)。在寧波觀宗寺從諦閑法師學天臺宗教義,學成任弘法社主講。1957年任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上海市政協委員。主要著作有《地藏經略解》《楞嚴經·大勢至菩薩圓通章講義》等。在致劉質平的一封信中提到:“余現在此間,聽靜權法師講經。”亦幻和尚在《弘一大師在白湖》回憶道:“是年(1930)十月十五日,天臺靜權法師來金仙寺宣講《地藏經》、《彌陀要解》,弘一法師參加聽法,兩個月沒有缺過一座。靜師從經義演繹到孝思在中國倫理學上之重要的時候,弘師恒當著大眾哽咽泣涕如雨。……靜權法師曾發誓以后專講《地藏》《彌陀》兩本經,我希望到五臺山去請他講經的人,能夠永遠體達這二位大師的宏法志愿。
在弘一大師交往的溫州人中,如下名士很值得一提:
郭奇遠(1875-1942),原名郭弼,號奇遠,瑞安人。1901年至1902年,郭奇遠曾就讀于上海南洋公學,與李叔同、黃炎培、邵力子等同窗。后任上海暨南大學教授,歷任上海翻譯世界會社、寧波《浙東公報》溫州《大公報》《甌海公報》《溫處公報》編輯。著作有《仁仁學》《郭氏說文》《松陵集》及翻譯《論理學》等。郭書工小篆、石鼓文,精中醫,著有《長沙方論》等。郭奇遠與弘一大師信件來往甚密。現溫州博物館還收藏有弘一大師給郭奇遠的八封信。其中就有一封弘一大師回復郭奇遠求教篆書的回信:“尊篆古茂淵雅,豈啻經軌陽冰,亦且嗣響周秦,感服何已。印及印泥皆未精美,寧不可惜。杭州學子能雕印者頗不乏人,可囑鴻飛往為覓求。附寫紹簡依便赍致(印石溫地價廉,宜在此購妥帶杭)。拙書佛號,它日當寄奉覽,比以寫經匆忙(二三年來,發愿未寫者有十數種,已有人任印),末暇致力其它焰口疏文,澤薄俚俗,決非東坡之作,難句未能了解于佩文韻府,亦不可得,當為代詢通人。附致《歸元鏡》一冊,謹以贈奉。又《印光法師文鈔》二冊、《宗派詳注》一冊,覽竟仍希郵還。文鈔題辭中,寐叟者、沈子培師、湛公者、馬一浮居士,寫作皆工。仁誦文鈔,宜檢卷前目錄,題下標記,其三圈者先誦,二者次之,一者又次之。無圈者最后誦。曩聞黃漱蘭老居士體芳,頗究心佛學,與仁嘗晤談,不此未委咨。”信中提到的鴻飛為郭奇遠之子,曾任上海《申報》《時事新報》編輯、上海大東書局副總經理等。
李漱梅(1875-1942),名炳光,瑞安人,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舉人。善詩畫,工朱竹墨梅。辛亥革命后任縣商會總理。溫州博物館所藏藏弘一大師致郭奇遠信札云:“曩復書及經典等,當早達。尊邑務本書局于元年石印之《經像靈應錄》,比有友重刊流通,敬希仁者代為覓求一冊,寄下以作稿本。奇遠居士,慧覽。李漱梅居士處或存此書。”從信件來看,弘一大師對李漱梅頗為了解。
劉景晨(1880-1960),字貞晦,溫州人。清貢生,1904年考入京師大學堂師范館,精通經史,善金石書畫,博學多才。后執教于溫州府中學堂。民國初年,為眾議院候補議員,1922年拒曹錕賄選,偕沈鈞儒、陳叔通等浙籍議員南下上海,堅決抵制。1928年應黃群邀請,寓滬整理溫州先哲遺著《敬鄉樓叢書》。
弘一大師致郭奇遠的信中提及的以石印本《五大施三經》翻刻木板的永嘉劉居士就是指劉景晨。筆者藏有一本劉景晨翻刻的板刻《五大施三經》。其封面有:“五大施經戒香經木槵子經。辛酉二月弘一沙門演音敬寫并題。”末后有尤秉彝(字惜陰)題記云:“辛酉春暮,弘一大師欲赴溫辦道,來滬待船,貽穆藕初居士以手寫三經一帙。一為五大施經,一為戒香經,一為木槵子經。每經后系以贊揚勸修語,并附行人常識數則,簡約明顯,妙契時機,穆居士特付石印,用廣流通,以慰大師宏揚佛化之深心,并盡朋輩見聞隨喜之至意。謹附片言以表是經出世因緣。末學尤秉彝稽首敬誌。”又有劉景晨跋語:“今年余母六十歲。元旦日,余發愿寫刻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印送百本為余母壽。俗緣牽掣,筆墨鮮暇,久之未能成冊。以告余友吳璧華先生,先生云:‘有弘一大師手寫《五大施經》《戒香經》《木槵子經》合印一冊,得之于周先生群崢[錚]。如翻印流通,使一切有緣歡喜受誦,皆得無量壽報,豈不甚善?’余因請得是經,屬懷古齋主人雕版,印成百本,敬貽戚友以滿夙愿。爰著數語,用志刊贈因緣。中華民國十一年六月吉日,永嘉劉景晨貞晦敬題。”跋中提到的懷古齋主人即葉墨卿。葉墨卿(1855-1940),名鴻翰,以字行。永嘉人。精篆刻,章法森嚴,勁秀俊逸,為浙派篆刻之浙南巨子,有《太上感應篇》《榴蔭山房印存》行世。
方介堪(1901-1987),名巖,以字行,溫州人。1920年從金石家謝磊明治印。謝氏家富收藏,五年中得以廣覽印譜,識藝大進。1926年隨邑紳呂文起赴滬,師事鄞縣趙叔孺,以刻玉印馳名海上,入西泠印社。劉海粟聘其為上海美專校教授。方介堪先后治印二萬余方,郭沫若評其印章“爐火純青”。凡遇珍印異章,必鉤摹保存。編有《古玉印匯》,編纂《璽印文綜》等。1952年起任溫州地區(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副主任、溫州博物館首任館長。1925年左右在去上海之前,方介堪曾去拜謁弘一大師,得到大師的鼓勵。臨走時大師贈送方介堪斗筆一枝。此事在《李芳遠復方介堪信》中有提及:“惠示題音公殘經詩,古逸可喜,并知與公有雅故,得贈斗筆事,此勝事可傳也。”此筆和信札現存方介堪紀念館。
趙伯庼(1902-1943),別字伯辛、百辛。早年參與組建東甌中等學校學生救國聯合會。曾攻讀佛學院,精通內典,與方外人士多有交往。趙伯庼向以詩鳴,治之益力。著有《百辛剩墨》《佛教與文學》。趙伯庼與夏承燾互為酬唱,夏承燾評論道:“百辛工筆札,洵吾鄉一才人。”趙百辛盛贊夏承燾《唐宋詞人年譜》為“十種并行,可代一部詞史”,夏承燾1944年作《玉樓春·雁蕩山中夢趙百辛》:“春申別緒堪銷骨,客鬢初霜衫勝雪。新吟杜宇怨春啼,舊事山僧和淚說。煙塵一夜迷吳越,歸魄應攜華頂月。虛堂山鬼莫吹燈,聽我談詩龍雁窟。”趙伯庼與印西法師也有酬唱,筆者所藏的《印西法師信札》中提到:“頃百辛居士過我二華精舍,留題四絕,遒逸可愛,無半毫煙火氣,今別紙錄呈。”
現存有弘一大師與趙伯庼的一封回信:“前復露片,想已收到。寫經已就,附掛號郵奉。五六年來,未曾以小楷寫經,故筆墨十分生疏,字體亦有俗者,未能校正,未能工整,乞亮之。前次尊函,即可以仿宋小號鉛字排印,附于經文之后,更加題目一行。前函文義甚佳,僅‘受具足戒’四字,乞改為‘受持五戒’。前函附奉,并乞收入,此經宜用攝影石印為宜。因將來他處可以翻印,廣為流傳(珂羅版不能翻石印)。佛學書局以前所印拙書八種,皆用夾宣紙,折本,布面。資本既巨,而印折未精,反損美觀。今寫之經,擬以連史紙石印。中國舊式連史甚佳,倘價太昂,可改為江南連史。中國紙簿面,線訂本,與佛學書局所另印之拙書《地藏經見聞利益品》大致相同。價廉品精,最為相宜。此經如是印好,再以石印本交佛學書局翻印,依彼之所好印之可也。上海石印書局,倘仁者有素識者,固善,否則乞與李圓凈居士商之,彼必能壓盡力輔助也。李居士寓上海狄思威路口寶安路永興里底,乘公園靶子場電車可到狄思威路口,或先與函商亦可,云由余介紹可也。寫經每葉中縫,有—||—之記號,以便印好折疊時,便利齊整。乞即照樣印之。余約于數日后,即往廈門。以后暫勿來信,俟往廈門后,再以地址奉聞。質平居士處,亦乞代告此意。”林子青《弘一大師年譜·1932年》有:“據芝峰法師言,是年初夏一師返永嘉城下寮,因趙伯庼居士之懇求,為其先祖母書《華嚴經普賢行愿品》一卷,以資回向。今仍存溫州趙寓,尚未付印。”
楊雨農(1880-1951),名振忻,字雨農,溫州人,著名商紳。1924年與呂文起等接辦普華電燈公司,奠定早期溫州電業基礎。生平對社會公益、慈善事業頗為熱心,如修理江心寺、文信國祠,籌辦普安施藥局、育嬰堂、救濟院等,均大力支持,共襄其成。據楊雨農之孫楊瑞津敘述,現有一封弘一法師寄給楊雨農的佚信:“雨農居士文席,惠書誦悉,往生贊撰奉,數日后再郵。掛號奉一包,內計:李正元居土屬寫橫披一張。仁者寄來之余紙寫小幅三張,乞隨意贈人。地藏菩薩像及小聯共十六份,仁者、因弘師、李正元居士、鄭伯洛居士(謝池巷三號)各四份。《地藏菩薩圣德大觀》二冊,仁者、李正元居士各一冊。授三歸依大意一份,贈與仁者。再遲一月左右又有《寒笳集》八冊寄上,仁者、因弘師、李正元居士、鄭伯洛居士各二冊。以上各書皆音所編輯也。謹復,不宣。演音疏。閏五月一日。”鄭伯洛應是鄭伯瑯的筆誤,鄭伯瑯住謝池巷三號即周宅大屋。李正元住溫州西郭開皮坊。
劉肅平,永嘉響山人,生卒年不詳。1923年,弘一大師致其信云:“肅平居土:曩過萬歲里巷,獲誦‘震川文派’一聯,雅思淵才,嘆為希有。亦既衰世,斯文淪替。知昌谷、震川名者蓋鮮,矧復摭其遺事,綴為駢辭,有如賢首,則是人中芬陀利矣。書法亦復嫻雅,神似陰符。末由展覿,聊致款曲,并赍奉梵典四部,希以清暇,研味其趣。朔風多哀,為道珍攝。不宣。演音。葉震昌小客棧門聯,棧在溫州北門內。震川文派朋樽盛,昌谷詩題旅壁多。”據考,劉系清末秀才,才調超人,善詩文,聯對尤精。
1932年5月,弘一大師離開溫州,但是與弘一亦師亦友的孫選青及弘一的得意門生劉質平、吳夢非、李鴻梁先后于抗戰時期舉家來溫任教,繼續傳播弘一藝術精神,再續弘一大師與溫州的情緣。
孫選青(1887-1971),字廷珍,諸暨人,畢業于浙江兩級師范、北平高等師范學校。歷任諸暨縣立中學、紹興省立五中(五師)、臺州中學、衢州中學、溫州中學、省立溫州師范、嘉興中學等教員,教務主任,訓育主任,校長等職,1955年被聘為浙江省文史館館員。
現存有21通弘一法師致孫選青信件,記錄了孫選青與弘一大師不凡的交情:在信中提到孫選青曾為弘一大師“謀別建寺院”一事;孫選青曾數次來溫拜謁弘一大師,弘一也多次邀請孫選青如“有暇,希過談”;一次,孫選青拜謁弘一大師,只因大師正“不晤賓客,彼等見有來訪問者,皆依例謝絕也”,所以大師特意與孫選青約定擇日“到東山書院(在東山下小學校之后面)樓上,與朽人晤談。(因在寺中未能破謝客之例。故改在他處晤談。風雨勿阻)”。

弘一大師致郭奇遠信札之五(提及李淑梅) 紙本
1937年孫選青與其同鄉王德懋均來溫州中學任教。1938年王德懋任省立溫州師范校長,為期8年,孫選青也來到該校,亦任教8年,兼任教務主任等。現存1938年的溫州師范校刊,編委中有孫選青,另今存校史博物館一張珍貴照片題為“溫州師范第十一屆學生畢業留念,1945年夏攝于泰順莒江”,照片前排左四為孫選青,左五為劉質平,左七為李鴻梁,左六(中)坐校長王德懋。
弘一大師在溫州駐錫12年期間,曾于1924年秋、1931年秋、1932年春三次到紹興,均由孫選青、李鴻梁、蔡丏因等接待。他們與弘一大師感情至深,李鴻梁在《我的老師李叔同》一文提及1924年弘一離開紹興時將三百張佛號分存李鴻梁、蔡丏因、孫選青三人處。由于他與弘一法師的特殊情緣,后經他推介,弘一大師的另兩位高足李鴻梁和劉質平分別于1942年和1943年也到該校任教,延續著弘一大師的溫州情緣。
李鴻梁(1895-1972),字孝友,紹興人。畢業于浙江第一師范,曾任南京高等師范學校、上海師范專科學校、廈門集美學校、省立溫州師范學校、浙江大學附屬中學等學校任美術教師。擅長水墨畫,通音樂、書法、篆刻,戲劇等。

弘一大師致周孟由明信片 紙本
李鴻梁與李叔同師生情誼甚篤,曾被李叔同稱為“最象我”的學生。李叔同認為李鴻梁生性憨直,鋒芒太露,對他甚為掛念。李叔同曾贈他一副對聯:“拔劍砍地,投石沖天”,橫批是“豪放”二字,其深意是教他處世“圓通”,以免不容于世俗。出家后的弘一大師仍然惦記著李鴻梁,1930年弘一在給孫選青的信中就提及:“鴻梁未能來溫,甚以為念。”據李鴻梁在《我的老師李叔同》一文中所回憶弘一致李的信札有二三十封。可惜今信札大都遺失了,僅存三封,在上文中提及弘一到紹興都與其接觸較多,“那年我雖住在女師,但在五師還留有臥室……故法師初到即住于此。學校離我家不遠,飯食由我家送去的”,“一九三一年秋,法師第二次蒞紹……曾同游陸放翁讀書處—快閣,在閣上為法師攝一像(此像見于《弘一大師全集》彩圖),又與丏因三人合攝一影,法師在我家午餐后為先母題像”,“法師這次來紹,住的日子最少,想不到也是最后一次。去后約半月,寄來一大包子,內有一幅對子是給我的,另外兩幅是給我的兩個小孩的,句子都是前在紹興時教我自己在法師所集的《華嚴集聯三百》內選定的”。
1943年李鴻梁至省立溫州師范任教美術。據他在《我的老師李叔同》一文中寫到:“弘一大師去世后的第二年,替臨中(浙東第二臨時中學,由紹興中學等組成)到溫州大峃去找尋準備撤退的教舍,被溫州師范拉住了,從此就在泰順的莒江住下來”。現溫州大學校史博物館收藏有1945年9月10日李鴻梁致當年學生林樹中的信,信中談及他繼續留溫工作的情況,可見1945年下學期李鴻梁還在溫州。林樹中現為南京藝術學院教授,畢業于溫州師范(平陽鄭樓),是李鴻梁的得意門生,他回憶說:“當年是李鴻梁老師用自己兒子李二濘的名額讓我到杭州繼續讀書深造,是我藝術的引路人。”
劉質平(1894-1978),海寧鹽官人。與豐子愷并稱為弘一大師兩大弟子。浙江第一師范學校畢業后,得李叔同資助留學日本專攻音樂。回國后曾與吳夢非、豐子愷創辦上海專科師范學校、新華藝術專科學校等,并任《美育》雜志音樂編輯主任、上海美術專科學校音樂系主任。1943年秋至1945年冬在省立溫州師范學校教音樂,1946年任福建音樂專科學校教授兼教務主任。1949年起長期任教于山東師范學院藝術系及藝術專科學校音樂科。
1943年劉質平經孫選青介紹,到位于泰順莒江的省立溫州師范學校任教音樂。他教學認真,頗受學生愛戴,現存平湖李叔同紀念館200多張當年手刻油印音樂講義就是例證。當年省立溫州師范校歌,由王季思作詞,劉質平譜曲,現溫州大學沿用。大師駐錫溫州時期所創作的佛教聲樂著作《清涼歌集》就是由劉質平等人譜曲。1944年劉質平將自己所藏的弘一遺墨在泰順莒江溫州師范校內舉辦過一次弘一遺墨展。
眾所周知,弘一致劉質平的信最多,據最近出版的《弘一大師全集》記錄現存有信札110通。劉質平與李叔同情同父子。在劉質平就讀于浙江第一師范學校時,就受李叔同賞識,得其資助東渡日本深造。為了資助劉質平,弘一大師甚至決定推遲出家。弘一大師出家后,劉質平與夏丏尊等成立“晚晴山房護法會”,這是為支持弘一法師所需請經等費用而組織的一個團體。弘一的生活物品及瑣雜事大多由劉質平打理。劉質平在《弘一上人史略》中自敘:“先師與余,名為師生,情深父子……回憶余家貧,留東時最后數月費用,由師供給。師函有云:‘余雖修道念切,決不忍置君事于度外,可安心求學,至君畢業時,余始出家……’師恩之深如此,余不忍以一己求學之故,遲師修道之期,乃于民七夏返國,而師亦于是夏出家矣。師恩厚,無以為報。出家后,許余供養,心稍安。”劉質平十分崇敬恩師,在離亂年間,寧可丟失個人財物,也決不愿流失先師任何遺物。為紀念恩師,劉質平將自己“所藏的先師墨寶精品分期舉行義展,擬以得款在滬創辦叔同藝術師范學院,為師在家時之紀念;并在西湖泉州二處,建立墨寶石碑,大小四十座,為師入山之紀念”。1946年為籌措資金創辦叔同藝術師范學院,他在溫州舉辦展覽并義賣。
吳夢非(1893-1979),東陽人,李叔同高足,音樂教育家、中國美學界奠基人之一。1911年入浙江省兩級師范學堂隨李叔同學音樂、美術,成績斐然。1919年與劉質平、豐子愷等創辦上海藝術專科師范學校,并出任校長;創辦并主編《美育》雜志。1928年,在江西廬山舉行的中學校長會議上主講藝術教育,影響及于全國。1954年,擔任浙江省文聯組織部副部長,當選浙江省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后調任上海音樂學院教務處副處長。晚年撰寫《五四運動前后的美術教育》,參與編寫《中國音樂史》。抗爭后期吳夢非攜同夫人王振元至溫州任教于永嘉縣立中學(今溫州二中),當年永嘉縣立中學和建華中學(今實驗中學)校歌作曲都出自吳夢非之手。弘一與吳夢非師生情誼篤厚,吳夢非在《一代名師—憶李叔同先生在浙江兩級師范學校的片段》中回憶起當年與豐子愷、劉質平創辦上海藝術專科學校中寫到:“有一次,當我們遇到燃眉之急時,弘一大師得知這一消息,特為書寫對聯條幅數十件給我,要我們出售,籌措資金,終于使學校度過難關。”弘一大師在來溫州時曾作過資金預算:“經營伊始,須資至夥。程、吳二居士家非豐厚,音不愿使其獨任是難。故托白民君代為籌謀,須資約計三百,以助其不足。”吳夢非與劉質平合贈百元。在致楊白民的信中弘一大師說:“前與程居士晤談,音處有金三百,大約即可足用。屢承仁者鼎力籌畫,其數已可足用(前夢非來函,謂渠與質平合贈百元)。”致楊白民的信中說:“乞告夢非,油畫像如是辦法,甚佳。”

弘一大師致夏丏尊信札 紙本
弘一大師的溫州情緣,所涉及人物遠不只這些,由于資料散失,還有許多人物、事件有待挖掘,本文僅做一個粗淺的研究與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