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穎奇 靳超 董宇
摘 要:近年來,涉槍犯罪頻發事故,對仿真槍的認定問題更是如此。本文以四川男孩劉某網購仿真槍作為個案研究,在對其行為進行定性的過程中,歸納出本案的爭議焦點,并結合走私武器罪的構成要件對本案進行剖析。文章共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引言;第二部分案情介紹:簡介劉某網購仿真槍案的基本案情;第三部分—本案的爭議焦點:仿真槍認定標準的合理性以及劉某網購仿真槍的行為是否構成走私武器罪;第四部分—對本案進行法理分析:從該罪的構成要件角度論述,探討劉某是否構成走私武器罪;第五部分—結論與反思:梳理本文寫作思路并得出結論,反思當下槍支支管理制度、提出完善建議,即相關部門首先要完善仿真槍管理的各項法律法規,統一槍支認定標準。其次,要加強對仿真槍生產、銷售等環節的監管,從源頭上杜絕仿真槍犯罪的土壤。最后,要加強對相關射擊場所的管理,正確引導槍械愛好者合法合理地使用玩具槍。
關鍵詞:網購仿真槍;走私武器罪;涉槍犯罪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8)09-0133-02
近幾年來,諸如“少年網購仿真槍判無期”、“天津大媽擺攤打氣球獲刑”之類的案件屢屢發生。高頻率的涉“槍”犯罪引發學界對槍支管理問題的研究,對仿真槍及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的槍支的認定更成為爭論的焦點。刑法對于此方面的立法漏洞使得審判實踐中槍支的認定及管理存在較大的爭議。基于此,本文搜集整理了現有的部分相關研究成果,利用歸納總結和對比分析的方法通過對走私武器罪進行個案分析,提出自己的一點思考:涉槍犯罪在入罪時應綜合考慮、謹慎對待;我國需要加強對槍支的管理。
一、案例介紹
2014年7月,四川男孩劉某從臺灣賣家手中購買了24支仿真槍,價格共計30 540元。隨后賣家對仿真槍支進行掩飾處理并轉運發貨。時隔三周,該批槍支被有關部門查處。經鑒定:涉案槍支中有21支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發射彈丸,其中的20支具有致傷力,認定為槍支;1支不能確定是否具有致傷力,不能確定是否為槍支;3支不具有致傷力,認定為仿真槍。公訴方起訴認為,被告人劉某的行為符合走私武器罪的構成要件,應以走私武器罪追究其責任。泉州市中院最終以走私武器罪判處劉某無期徒刑。后來,劉某父母向福建高院提出申訴。2016年10月,福建高院對外通報稱,原判決量刑明顯不當,劉某父母的申訴符合再審的條件,決定對該案進行再審。
二、本案的爭議焦點
(一)涉案槍支的認定標準是否合理
2010年,公安部在《公安機關涉案槍支彈藥性能鑒定工作規定》中規定了槍支認定標準:當所發射彈丸的槍口比動能大于等于1.8焦耳/平方厘米時,一律認定為槍支[1]。本案也這是根據這條標準斷定劉某所購的是槍支。經過科學驗證,16焦耳/平方厘米是能對人類皮膚造成穿透性傷害的最低標準。通過數據比對,目前的槍支認定標準提高了近10倍,其制定依據是,1.8焦耳/平方厘米是對裸露人眼造成傷害的最低值。這一標準的嚴格規定,在司法實踐中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槍支犯罪入罪門檻。
中國政法大學曲新久教授說,對于打擊仿真槍的刑事犯罪要慎重,具有和真槍具有相似殺傷力,或者經過加工改造后能夠達到民用槍支殺傷力的,概括總結為足以致人死亡或者喪失知覺的,才能相應地追究刑事責任。同時據臺灣賣家所稱,在臺灣,劉某購買的這些類型的玩具槍都是合法的。此類玩具槍一般用于CS游戲,穿上防護服并不會造成人身傷害,即使對于沒有防護措施的手來說,打到也只是輕微的紅點,并沒有殺傷力。結合本案情況來看,劉某所購買的“玩具槍”并不能達到致人死亡或者使人喪失知覺的嚴重后果,雖然該種“玩具槍”在公安部規定的槍支認定標準下屬于仿真槍,但是僅憑此標準就判定劉某走私武器罪無疑是不合理的。
從國家打擊犯罪的角度而言,較低的槍支認定標準是為了更好地打擊槍擊犯罪,保護國家和人民的安全,但在實踐執法中也產生了很多的矛盾。筆者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將此類槍支認定為仿真槍和判定為走私武器罪不能直接畫等號,在實踐中繳獲的槍支可以按照此標準認定為仿真槍,并按照社會危害性對不同的群體區別教育和入罪,但是對于是否構成走私武器罪,還要充分考慮相關構成要件以及對社會的危害程度。
(二)劉某的行為是否構成走私武器罪
1.認為構成走私武器罪的理由
泉州市中院認為,被告人劉某從境外非法購入槍支,其行為已構成走私武器罪。公訴機關指控罪名成立。另根據《關于辦理走私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3款第1項之規定:走私第2款第1項規定的槍支,數量超過該項規定的數量標準的為走私武器情節特別嚴重。該文件第2款第1項規定的槍支數量標準為以壓縮氣體等非火藥為動力發射槍彈的槍支5支以上不滿10支,本案涉案槍支20余支,已經超過該標準,屬于走私武器罪情節特別嚴重的情形。
2.認為不構成走私武器罪的理由
被告辯護律師北京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律師周玉忠認為涉案仿真槍不屬于走私武器罪的客體—法律意義上的槍支,且劉某主觀上沒有走私武器的主觀故意,應判處無罪。從行為上來看,劉某所購買的24支仿真槍屬于合法合規的玩具槍械,在客觀上不具有違法性。從后果上來看,劉某實際上并未收到這批槍支,該批槍支也并未流向社會,沒有造成社會危害性。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訴訟法學教授洪道德分析認為,法院判決及適用法律并無錯誤可言,走私武器罪中所謂的武器,是指各種具有直接殺傷力、破壞力的器械或物品等,既有真槍實彈的武器,也有如射擊運動用的槍支等能造成殺傷、破壞的仿真槍。因此,本案中的仿真槍雖并非是真槍實彈,但其被鑒定具有殺傷力,也要按照法條中的武器來認定。其次,本案中被認定的20支具有殺傷力的仿真槍,屬于情節特別嚴重的情形,根據法律規定,應當判處無期徒刑。
三、對本案進行法理分析
(一)走私武器罪的定義
《刑法》中關于“走私犯罪”做了詳細的解釋,卻沒有規定走私武器罪的具體概念。筆者查閱相關文獻書籍,整理出我國刑法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和認識對走私武器罪的定義做了有益的研究,觀點概括如下:學者高銘■、馬克昌表述為:違反海關法規,非法運輸、攜帶、郵寄武器進出國(邊)境,逃避海關監管的行為[2]。這種表述在學界較為普遍。學者吳振興按照刑法條文規定的罪名將走私武器、彈藥、核材料、假幣作為一個罪名進行表述,表述為違反海關規定,逃避海關監管。非法運輸、攜帶、郵寄國家禁止進出口的武器、彈藥、核材料或者偽造的貨幣進出境的行為[3]。
(二)走私武器罪的客體
本罪所侵害的客體是國家對武器禁止進出口制度,對象是武器。
由于走私武器罪的對象范圍在立法中沒有做出明確的界定,在實踐中對走私武器罪對象的認識有以下幾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本罪中的武器指的是軍用槍支,不包括民用獵槍、氣槍等。另一種觀點認為,本罪中的武器指的是《槍支認定標準》中的各類槍支。第三種意見認為,本罪的對象范圍,應該緊密聯系走私武器罪所實際侵害的客體來認定[3]。
意見一中的槍支范圍過于狹窄,那些民用的獵槍、氣槍、火藥槍的實際殺傷力并不低于軍用的槍支,將它們摒棄在槍支的范圍外,顯然不合理。意見二中的槍支范圍十分寬泛,將槍口比動能大于等于1.8焦耳/平方厘米卻并未造成任何人身傷害且外形酷似槍支的各種玩具槍也歸納在槍支的行列,這種“一禁了之”的做法顯然是懶政的表現。
結合三種觀點的比較分析,筆者更認同第三種意見的表述,對于走私武器罪定罪量刑較嚴重的罪名,其對武器的認定不能單純只靠死板的現行規定,規定只是衡量的一部分,對于武器的認定,應該具體緊密聯系走私武器罪所實際侵害的客體、實際殺傷力和社會危害性來認定。結合本案,筆者認為劉某購買的“仿真槍”盡管符合槍支認定標準中槍口比動能的條件,但是并不屬于走私武器罪中的客體—武器。
(三)走私武器罪的主觀方面
走私罪是我國《刑法》規定的故意犯罪,過失不能構成此罪。
從刑法角度來說涉槍犯罪屬于“法定犯”,即從本義上講不一定是犯罪,只是法律做出了專門規定。所以,刑法理論上講,法定犯要求是“主觀故意”的,即只有犯罪嫌疑人明知走私、制造的物品是槍支,才構成犯罪。對于走私武器罪的故意,主要從以下三個角度來分析,首先從走私行為來看,要求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違反海關法規仍走私的行為,若行為人并沒有意識到其行為違反海關法規,則不能認定其具有走私罪的故意。其次,從走私的結果來看,走私行為人應當明知其行為會破壞我國的對武器禁止進出口制度。最后,從走私對象和手段來看,走私人要對自己的走私對象和手段具有明確的認識,這就要求走私行為人明知走私的對象是國家禁止的武器,其主要手段是逃避海關監管[4]。
本案中的劉某從小熱愛玩具槍,在和賣家的聊天中也一直使用玩具槍字眼,并未提及仿真槍。臺灣賣家所稱,在臺灣,劉某購買的這些類型的玩具槍都是合法的。因而我們可以推定劉某對于此玩具槍具有殺傷力,屬于仿真槍或者槍支的事實并沒有事先的正確認識和故意,因而不應該定為走私武器罪。即使沒有足夠證據證明劉某對涉案槍支屬于仿真槍的事實是否明知,按照刑法的“謙抑性原則”,法律也應做出有利于劉某的判決。
四、結論與反思
綜上分析筆者得出這樣的結論:公安部現行公布的槍支認定標準明顯缺乏合理性,導致涉案仿真槍認定為槍支的原因在于臺灣與大陸對槍支的認定標準不同。再者本案涉案的“仿真槍”社會危害性小,不屬于文中所闡述的走私武器罪的客體范圍,同時走私武器罪在主觀方面必須出于故意,過失不能構成本罪,劉某網購“玩具槍”的行為因缺乏主觀故意,當然不構成走私武器罪。
當前我國對于仿真槍管理存在著如下問題:第一,槍支認定標準認定過于寬泛,沒有形成統一標準,且相關法律法規也不夠健全。第二,科技的發達加上新型仿真槍的不斷出現,使得對網售仿真槍監管查處難度加大。對此,建議相關部門首先要完善仿真槍管理的各項法律法規,統一槍支認定標準。其次,要加強對仿真槍生產、銷售等環節的監管,從源頭上杜絕仿真槍犯罪的土壤。最后,要加強對相關射擊場所的管理,正確引導槍械愛好者合法合理地使用玩具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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