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渺
“你喜歡不喜歡電影《無問西東》”現在好像成了朋友圈必答題。電影里,王力宏飾演的富家公子沈光耀,不遠千里奔赴昆明求學。茅草棚搭起來的西南聯大外面大雨傾盆,屋內小雨滴答。但這所最窮的校舍卻是當時的沈光耀們神之所向的地方。直至今天,它也依然被譽為中國“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瑪峰”。
三校南行
潘際鑾收到國立西南聯合大學錄取通知書,是在1944年,正值16歲。這位老人如今是中國科學院院士,被稱為中國焊接第一人。作為西南聯大北京校友會的現任會長,潘際鑾時常在許多場合回憶西南聯大。
他還記得母校的樣子。泥土板筑成的圍墻里,是120畝的校園,由梁思成、林徽因夫婦設計。校門并不大,教室的屋頂是鐵皮的,宿舍的屋頂是草棚,夏天漏雨,冬天灌風。戰爭年代,一間宿舍里,擠擠挨挨地擺著20張雙層床,住滿40個學生。宿舍里沒有燈,天一擦黑,就看不見書了。
1938年4月,國立北京大學、國立清華大學、私立南開大學三校,陸續從北平和天津撤離南遷至昆明,組成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這所特殊歷史條件下成立的聯合大學,只存在了8年零11個月,但它具備的師資條件,與學生的成才率,卻是空前絕后的。有168人當選國家“兩院”院士,有2人獲得諾貝爾獎,5人獲得國家科學進步獎。兩彈一星功勛專家中,一半都是西南聯大的學生。
百年陳酒
那時候,大學校長沒有什么行政級別,學者的身份才是第一位的。“梅貽琦就不是什么‘官,但不會有人不尊重他。”潘際鑾說。
當大半個中國淪陷時,許多才華橫溢的學者聚集在西南聯大,教書育人。
著名外交家、書法家葉公超早年赴美留學。他在西南聯大擔任外國文學系主任的時候,學生第一次見他,都有些驚訝。這位留過洋的教授一點也不洋氣,反而穿著一件最尋常的長袍大褂,“搖頭晃腦”地就進了教室。
他手里拿著個英文劇本,從第一排開始,讓學生挨個站起來,讀一句臺詞。一個同學讀完了,葉公超就隨后一指,“你坐在這里”“你坐到那邊”。全班人被他打亂了座位,漸漸分成了幾撥。等到所有人都讀完了,葉公超這才一一指出,“你們是江蘇人”“你們是河北的”“你是天津人”。除了一個來自蒙古的學生外,其他所有帶著口音的英語,他全都聽出來了。學生一下子都服了。
同樣是英文系的教授,翻譯家吳宓另有讓學生震懾之處。他講的是英國文學史,課上講起什么詩詞,從不用看書,每一首都是當場背出來的。他翻譯不同時代的英文時,會用同一時代與之對應的中文來翻譯。古英語的詩文,他就用文言文翻譯,現代的英文,他就用白話文翻譯。“怎么能拿一個古代語言的文字,跟另一個現代語言的文字對照翻譯呢?”他反問學生。
聯大學風
一邊講著課,教授一邊還需艱難地維持生計。著名核物理學家、“兩彈一星”研制工程重要骨干趙忠堯,在西南聯大教實驗物理學。時局最艱難時,趙忠堯做肥皂賣給化工廠,這才養活得起一家老小。
同樣為生計奔波的還有聞一多。從北平逃難出來時,聞一多沒帶什么細軟,只好憑著刻圖章“增加一些收入”。學校里的許多教授,都幫著聞一多打起了廣告。著名古典文學研究專家浦江清教授起草了一篇《聞一多教授金石潤例》。梅貽琦、朱自清、沈從文、蔣夢麟等11位教授一起簽了名。
簽名的教授當中,不乏平時與聞一多意見不合的。當時的西南聯大,教授之間即使對政治和社會的意見相左,對于對方的學問,往往也會有“相當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