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江
摘 要:日本是一個繪畫大國,名家輩出,日本美術界德高望重的三位畫家東山魁夷、平山郁夫和加山又造被戲稱為“三座大山”。他們都是中國美術界所熟知的畫家,其藝術造詣無可指摘。他們藝術的情感表達各有千秋,東山魁夷的禪宗思考美學,平山郁夫游歷絲綢之路的佛教藝術探索。但是在這三座山峰中,最為頭角崢嶸、鋒芒畢露的加山又造是一座旁斜橫出的別峰。他以一種與眾不同的方法去作畫,如中國詩壇的鬼才李賀,亦如畫界的怪才八大山人,他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詭異天才。出現在他筆下的很多畫面匪夷所思,他以一種完全的率性去創作,他的才氣甚至溢出了繪畫,以一種變形和裝飾性的筆法去表現。他畢生都在追求華麗精致的繪畫美學,以他特有的慧根來完成多種風格的統一。
關鍵詞:裝飾風格;日本美術;人體畫;北宋山水畫
加山又造在日本是家喻戶曉的畫家,出生于染織工匠世家,祖父是繼承了狩野畫風的畫家、父親是西陣織染織圖案的著名匠師。幼年就隨父親學畫,加山又造酷愛繪畫,并展露出超人的繪畫天賦。特殊家族的熏陶對加山又造的影響是深遠的,也為他后來藝術風格與表現手法的全面廣泛鋪墊了良好的基礎。受家族的影響加山又造的畫面總帶有一種裝飾性風格,也因此培養出加山又造熱愛生活、兼容并蓄的性格。裝飾性是日本美術的重要民族特色之一,日本裝飾繪畫的流派層次不同,而它們的主要特點是精致的裝飾性與簡約性,強調繪畫的平面裝飾美,深刻體現了日本繪畫的本質部分,確定了在日本繪畫傳統中裝飾性的重要性,這種畫面的裝飾性貫穿著加山又造一生的繪畫創作。加山又造珍視自己民族的傳統,努力在傳統中發掘、創造,展示形式美、形態美,乃至裝飾美。
加山又造最早的繪畫創作是動物畫,因童年時代對東京上野公園的動物產生興趣,便開始迷戀其中,對動物畫的癡迷也影響了其后期的創作。他在系列動物畫主題作品中意在突出其精神意向,表達內心深處的情感世界。他的動物畫吸收了拉斯科洞窟壁畫、米羅、達利的表現風格,吸收了日本畫傳統的樣式和裝飾性使畫面融為一體,形成了獨特的力感與動感。創造性地運用了色彩與工藝手段相結合的手法以及語言進行表現。他畫的動物畫并非寫生嚴謹,而是用獨特的變形和裝飾風格筆法去表現餓狼、野馬、烏鴉等,畫面里的動物形態已經結構化,有些現代的抽象元素,有的接近符號形式,但也是在具象的范疇內。畫面里也結合著動物所處的自然環境,有些動物畫冷寂蒼涼令人肅靜,寓含著中國五代與宋代的花鳥畫痕跡。在眾多的動物畫中,加山又造也借鑒西方超寫實主義的浪漫手法,采用獨特的大色塊布局構成具有強烈裝飾風格的空間,大膽地采用表現派、未來派藝術手法,形成情景交融、耐人尋味的意境。既刻畫出不同種類動物的特征,又畫出動物與特定環境的依存關系。
加山又造的巨幅山水畫氣魄極大,都是弘幅巨制,連幛之作。在加山又造的慧眼里,一切自然之物都被他詭異神秘的主觀色彩所表現,他的畫不同于西洋畫,也不同于中國畫。畫中借鑒了西洋的銅版畫技法,也參考版畫效果,也運用中國北宋的水墨技法,綜合寓意在日本畫內,成為不一樣的“日本畫”。他的畫中很多構圖形式是日本不常見的散點透視,遠山連綿,亙無邊際。有些用金箔別出心裁表現長城,一片燦然。又借鑒北宋筆法用水墨來畫山岳或黃山,把背景處理成黑色,儼然萬徑人蹤滅的雪山。作為一名藝術家,加山又造珍惜自己民族的傳統,努力在傳統中發掘、創造,在藝術的溯源上,加山又造表現出對中國的藝術傳統的珍惜和崇拜。他認為,從起源的角度來看,日本文化屬于外來文化,而從宏觀的角度來看,無論是古代還是近代,均只能作為中國古代文明范疇內的一種地方性文化。他從不回避中國文化對他作品的影響,他說:“我始終對中國北宋山水懷有崇敬的心情,石濤、八大的畫使我感動。在我身上流著中國藝術先賢的血”。我們只要仔細觀察加山又造的作品就會理解他這些發自肺腑的話語。他認為只有在自己藝術作品中顯現出獨具的精神、素質、血液,才能表現出自己民族的氣息。
加山又造畫過大量的女人體畫,用嚴格寫實的筆法在和紙上表現,不用光影,只用線條和渲染。他認為女人體的造型、線條微妙而優雅,崇高優雅而天真的美,超越了女性本身,體現出萬物的生機與和諧。他筆下的每一位女人體結構準確,背景卻是工細無比的絢爛圖案,以金箔細細貼成,具有絲綢般的華麗。有的背景則是墨色一片,裸女身著透明的織有圖案的內裝,襯托著白皙細膩的皮膚,猶如魅人的美艷精靈,如夢如幻。他認為人體美的寫生需要嚴肅認真,需要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他不是把模特作為一種標本和低俗的性感對象。他把人體美看得是很高潔的。加山又造說:“母親一直支持我學畫,母親很善良,她的美德一直銘刻在我的心中,從她身上,我感覺母性的美。我對她一直懷有崇敬的心情。這種女性善良的美,也許給我在人體畫上帶來潛移默化的影響。從女性善良的美到人體美,這是我所表現的。”“女性自然的人體美我雖然作了很多練習,但是有些高尚的美我并沒有發現。”當他第一次將自己所作的人體畫拿到社會上展出時,曾經由于一些觀眾的不理解而受到批評。但是后來卻得到眾多人的認可。有篇報道曾經這樣評論加山又造的人體畫作品:“加山又造的人體畫不是鬼魂的幽靈,而是活生生人間的生命,像剛剛開放的鮮花一樣芳香的生命,把眾人看到的美在他的畫筆下表現出來。而這種表現又在他自己的世界中進一步加強這種美。他的人體畫不是浮世繪的畫法,他的人體畫可以感到潔白的肌體,明亮的皮膚,舒暢而簡練的線描,潔白透明的生命,使人看去好像生活在獨特宇宙之間。”《黑玫瑰》、《白玫瑰》等人體畫作品,正是他在藝術上鉆研的成果,畫面里還揉入了裝飾圖案花紋作為背景,使潔白的人體,在黑白對比中,顯見女性美的活力。
加山又造在中國講學訪問期間,多次前往故宮和一些博物館,參觀研究中國傳統繪畫,他曾到過中國很多的名山大川,去觀察寫生,中國的大自然給了加山又造許多的創作靈感。他在日本畫樣式上不斷突破攀登,精心追求自己的藝術世界。他使用了當代得心應手的各種手段和技術試圖表現出無聲之聲,不動之動和深遠沉重的寂靜。他胸中的意境呈現在畫面,是一種超俗、具有宇宙自然的神趣的美學世界。加山又造不惜精力尋求觀看北宋時期的作品真跡,他認為在古老的東西中,能找出非常驚人的規律,并且能夠把這些組合在自己的美學世界里。正是這樣的指導思想下,他學習傳統,但又不被傳統束縛,如他筆下的仿宋水墨山水畫,已不是仿宋的臨摹,而是一種再創造,帶有濃厚裝飾韻味的日本水墨畫的新形式。加山又造在藝術上有一種頑強的不斷向美神挑戰的精神。他始終不渝地在攀登著一座又一座藝術山峰,不斷地向日本畫的頂峰邁進。從年青時到現在,他的作品在日本畫展覽會上屢屢獲獎。但他從不滿足過去,始終面向未來。總是從一個境界又追求另一個新境界,探索創造日本畫的新面貌。
在日本《速水御舟語錄》中有這樣一段話:“能夠登上梯子最高點的勇氣是可貴的,而能夠從梯子頂上下來重新登上頂點的勇氣就更可貴。一次登上去就放心了,坐在那里不動的人比較多,比起能有勇氣登上去,而且有勇氣下來的人,這才是真正強有力的人。”加山又造先生正是這樣一位強有力的世界馳名的日本優秀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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