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穎
“花兒”,產生并流傳于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等地,是當地的回族、撒拉族、東鄉族、保安族、漢族、土族、藏族、裕固族等喜聞樂見的民歌。在西北,人們至今還說,“飯一天不吃可以,歌一天不唱不行”。美好的“花兒”是他們生活的靈魂、智慧的結晶,傳承著世代以來人們對于幸福的向往與追求。
2006年5月,“花兒”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09年9月,“花兒”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第四次會議上入選《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花兒”在明代已經廣為流行,萬歷年間詩人高洪在《古郡吟》中寫道:“青絲垂柳夾野墉,農夫村女鋤田忙。輕鞭一揮芳往去,漫聞花兒繼續長。”而記載往往晚于現實生活,這說明“花兒”在民間的實際演唱歷史其實要早于明代。
有人認為,花兒起源于古代鮮卑族吐谷渾的《阿干歌》(古代鮮卑族用“阿干”來稱“哥哥”)。這是一首反映吐谷渾兄弟之間懷念之情的別情離歌,是如今“花兒”的母體?!栋⒏筛琛返脑柙缫咽鳎髞碓谇宕r期,隴上詩人吳鎮根據傳聞和史料補寫了一首《阿干歌》:
“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歸馬不歸,為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干為? ! 阿干西,阿干身苦寒,辭我大棘住白蘭;我見落日,不見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兒阿干!”
在河州,“花兒”中一直傳唱著類似的一首歌,大意為:
“哎喲——打馬的鞭子閃斷了,阿哥的肉呀! 走馬的腳步兒亂了;阿哥出門(者)三天了,一天(么)趕一天遠了呀!哎喲——撲燈的蛾兒(么)上天了,阿哥的肉呀! 癩蛤蟆鉆了個地了;前半夜想你(者)沒瞌睡;后半夜想你(者)亮了呀!”
河州地區把“花兒”稱為“阿哥的肉”,這里曾是古老的三支鮮卑政權聚居的中心區,至今人們還是把“花兒”稱為“漫少年”,還可以感受到“阿哥”的存留。
也有人認為,“花兒”與《詩經》中的“十五國風”非常類似??鬃诱f,《詩》三百,思無邪。“花兒”唱的也是直抒胸臆、純粹大膽的自由之情。“花兒”像國風中的民歌那樣,大多使用比興的藝術手法,反映著愛情、勞動、生活、時政等內容,歌頌純真、呼喚善美??梢哉f,“花兒”作為一種民歌體裁,在思想境界、藝術手法、內容風格上都與國風有相似之處,因此人們常說,正在流傳和演唱的“花兒”,大膽得就像是活著的《詩經》,其中的青年男女的愛情,沒有受到禮教的束縛,自由奔放,直白熱烈,常常令人震撼,抒發了人們內心對于美好生活的追求。
“花兒”一般被認為是“野曲”,只能在遠離村莊的山間田野里唱。其曲調多達數百種,不同的曲調有著不同的“令”。由于流行的地區不同,會受到多民族文化和語言的影響,因此逐漸形成了不同的流派和藝術風格。
其中,久負盛名的河州“花兒”較為委婉,變化很多,形式上有慢有快,慢調多為4/4或6/8拍,唱起來高亢、悠長,曲首曲間和句間多用襯句拖腔,旋律起伏大,上行多用四度調進,高音區多用假聲;快調多為2/4或3/8拍,相對緊湊短小。一般每首詞由四句組成,前兩句常用比興,后兩句切題。
至今在甘肅、青海等地,人們還經常自發地聚集在山下湖邊,一起唱“花兒”,舉行“花兒會”。這些有著悠久歷史的“花兒會”,不僅風情各異,而且都有非常生動的傳說,與當地獨特的生活習俗密切相連。每逢“花兒會”這天,青年男女就會背上干糧,到附近的山中去“漫花兒”(類似其他地方的趕廟會或踏青)。他們以歌會友,或單打獨唱,或一問一答,互相對唱,形式不拘,非常自由散漫。
在甘肅積石山縣大墩村生活的保安族歌手曾經對筆者提及,作為野曲的“花兒”,不少是唱愛情的,因此,不能在村莊周圍或家中吟唱,有老人、姐妹、孩子在場時也不能唱。而成年有了家室后,便沒有了演唱的對象。生活方式的變化也導致年輕人忙著搞生產,沒有時間去上山放牛,失去了演唱的環境。在民間生活中談情說愛、互訴心曲的“花兒”,只有在“花兒會”上才有機會展現最有韻味和最有生命力的狀態。
曲調和文藝扣合著一個民族的氣質與根本,為傳統村落人們的生活空間和行為言語等提供了最貼近文化品格的基底表達?!盎▋骸弊鳛橐环N民間文藝形式,具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在山野、田野等自然環境中抒發情懷,恣意交往,是勞動人民尋找伴侶、吐露心聲的寄托形式,是他們思想感情的表現和集中表達,是西北人口承語言民俗的重要組成部分,反映了當地的生活觀念和思想感情,同時也是民族精神的載體與產物,是古老而美好的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