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女學者，幫宋徽宗翻案

王晶晶

選錯專業入錯行，是一件很悲催的事。在大部分中國人的心目中，宋徽宗就是這樣一個悲催的人——明明能當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藝術家，偏偏做了皇帝，最后落了個亡己亡國的下場。

宋徽宗是宋哲宗的弟弟，本不在繼承人序列，打小就不是按帝王培養的。很不幸，哲宗早逝，又膝下無子，太后挑來選去，挑中了他，于是登基。登基前，宰相章惇預言：“端王（徽宗登基前的封號）輕佻，不可以君天下。”一語成讖。宋徽宗當皇帝不專業的名聲，從此被傳了千年。美國漢學家伊沛霞卻在新作《宋徽宗》中，向他投去了“理解之同情”的目光，力圖矯正大眾對這位“千古昏君”的偏見。2018年8月，《宋徽宗》中譯版在中國出版。

在美國，伊沛霞是學術圈里首屈一指的漢學家。她1975年于哥倫比亞大學博士畢業，如今任教于華盛頓大學，向來以宋史研究見長。其作品《內闈：宋代的婚姻和婦女生活》在1995年就獲得過北美最重要的漢學獎——列文森獎。她本人則在2013年被美國歷史學會授予終身成就獎，成為美國有史以來第三位靠研究漢學獲此獎項的歷史學家（前兩位分別是史華慈和韓書瑞）。

上世紀90年代，伊沛霞就想為宋徽宗作傳。著名的美國漢學前輩史景遷曾出版了一系列中國人物傳記，比如張岱、曹寅與康熙，等等，幫助幾代英語讀者了解他們不熟悉的東方世界。受其影響，在很長時間內，伊沛霞始終有寫一本中國歷史人物傳記的想法——“關于傳主的著作和相關資料最好盡可能地詳盡，而傳主本人也要足夠有趣。”

中國歷史人物里，最吸引她的就是宋徽宗，他的人生足夠戲劇，資料也足夠詳盡。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越思考越覺得錯位的人。“在歐洲歷史上，統治者被認為應當是高貴奢華的，建造宏偉華麗的宮殿、吸引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并構建豐富的藝術收藏，都是偉大統治者的分內事，值得贊許。人們是否也可以將宋徽宗對藝術的追求視為君主權威的一種適當表現呢？”

這個與眾不同的評價角度，奠定了《宋徽宗》全書的基調。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鄧小南說，伊沛霞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講述宋徽宗的故事。對伊沛霞來說，這個方式就是回到人物本身。她像個考據派，在海量的歷史典籍、政府公文、筆記軼事中找尋宋徽宗的面目。她又如一個偵探，用歐美流行的性格分析法，通過蛛絲馬跡對宋徽宗的性格、心理和行為進行側寫。

站在臺北故宮博物院的一幅宋徽宗畫像面前，伊沛霞判斷著：他應該是一個敏感而自信的人。“我們可以把他看作一個人，一個有著喜好與厭惡、天賦與興趣、盲區與弱點的人，同樣重要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可以看到變化。我試著寫出，宋徽宗的性格并非在17歲登上皇位時就一成不變，而是被豐富的經歷所塑造。我思考的是特定歷史時期世人怎樣看待宋徽宗，以此去理解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