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之中[組詩]

皮旦

日出東方

我已連續三天看見日出

第二天再看見時

我覺得自己算得上幸運

不是因為連續兩天看見日出

才有幸運的感覺

而是霞光突然到來

對我產生了影響

今天看見日出時

同時看見一個女子在跳舞

她甩著紅綢子跳

她顯然有備而來

她就在我與太陽之間

一遍遍跳了還跳

我更加感到幸運

深感渺小

一聲春雷突然炸響

緊接著下起暴雨

這是今年的第一聲春雷

就出現在今夜

當時我正在小便

頓時深感渺小

當春雷翻滾天地震蕩

我卻安心于

把自己弄出的動靜

刻意限制在馬桶以內

恍然大悟

今凡女人，很少有誰喜歡留有胡須的男人

而男人，很少有誰不以臉部干凈無須為美

今讀“相之不似人面”這等描述太監的句子

恍然大悟

原來舉國早已皆以太監為不丑

包括“望之不似人身……

聽之不似人聲

察之不近人情”

也早已見怪不驚

著書立說的小矮人

小矮人每天只寫一句

寫多了時間不夠

從臥室來到衛生間再走出衛生間

小矮人得花兩個時辰

上天規定的，每一個時辰兩個小時

每完成日常中一個程序

小矮人至少得花半個時辰

上天太能干了

它對一切都做了規定

它規定小矮人的身體

必須小到不能再小

它規定這個世界

必須大到不能再大

喝了一小碗稀粥后

小矮人開始在一個小板凳上

加一個小板凳

往上一連加五個小板凳

站在第六個小板凳上

小矮人才能使用他的書桌

那本還沒完成的書稿

就在書桌的正中間放著

細想每一天的努力

少年時我熟悉的青草氣息

再也沒有重現過

細想每一天的努力

所為無非抵達

內心久已存在的微妙

夢想太遠

（有感于海子、左秦之墓皆建于故鄉）

不要讓親人

在遙遠的異鄉

面對尸骨

夢想太遠

在故鄉死去吧

在離墳墓

很近的地方死去

不要讓親人

懷抱骨灰

奔走千里

不要讓親人

呼喚你的名字時

扶住的是

陌生的事物

觸景生情

我住的小區南面

建了一個新小區

我在新小區也買了樓

買好去欣賞時

剛來到新樓陽臺

就感覺有老朋友

隔空站著朝我遙望

原來是我看了

不知多少年的

城南最高的一對大煙囪

多日不見了啊

新小區建成前

站在舊樓的陽臺上

總能一眼看見

這對吞云吐霧的兄弟

在候車室

閉著眼聽見

一列火車飛過

睜眼看見的

是一個青年

推著拉桿箱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