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滾草（組詩）

李玉明

年輕時，現在時

年輕時愛和恨都任性

破壞顯得可憎

結束得太快

不知妥協變通，如今閃電一直

在贖罪，將殘余縫好

打磨自己，讓碎片聯動發光

自從，某人送了我空降的竹林

豐盈的沙沙聲引綠風吹送

我推開窗，青天就進來

紅花只有一朵

蜜糖般透明安靜

如今植物的纖維軟硬兼具

任何一首宋詞的韻致都能

催著夜來到我的眼前

泉水并沒有流動，我前額光潔

我喜歡的數字和語言

總在路上，給鐘聲當祭司

等梨花再謝過，雨水就來

當寒夜遁去

就可聽到骨頭拔節的聲音

讓洪水、刀鋒轉彎

人和神振奮，筆直生長

安息香科秤錘樹

它們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認下了人間所有的錯誤

永有空缺，干凈

干脆地分別

禮貌得竟然忘了老去

輕聲道，來之前的愿望

攜帶著矛盾，不多的可能性

和千年閉鎖的謎語

尋找，判斷危險的尺寸

與規則結成盟友

當沉到海底，吞噬微涼的永恒

擦除和記取這世界

生兒育女的痕跡

因為垂直，那萎縮

軟硬兼具的命運就有了

更廣闊更精準的意義

致敬陌生人

來時是哭的，為了平衡這一生

走時應該笑，就像每個人我都沒有見過

不喜歡看舊的面具

最愛好花半開的姿態

翼翅的根系與懸念都藏在井里混合

仿佛天地混沌，仿佛一切正常

語言和文字友善地，疏離親近

仿佛一切都不會放縱地消隱

當沉重到來，我忍讓，擴張

當我從暴風漩渦的圓石投生

長成一棵草，歪扭地生長在懸崖

聽風雪講死去活來的故事

似乎占山為王

陌生人，我應該是

對得起你，用這一生的失去

和徒勞給你講了許多笑話

如今我已筋疲力盡

但要真誠謝過不殺之恩

黑色的濃霧鑲嵌成花邊，柔軟體貼

蒼白的火，鋒利的回憶相配

那是多好的挽聯

一想到假花和霜雪，就心生安寧了

那么多人來見我，都是為了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