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松《檀欒子詞》窺探

摘要：晚唐五代時期，商業文化、市民風習和燕樂曲性以及尚兒女之情，重文采藻飾的詩風是詞風向“艷科”發展的重要因素。后蜀趙崇祚編選《花間集》，花間詞派由此得名。其中晚唐皇甫松的詞集《檀欒子詞》以詩為詞，多描寫江南風物，風格清雋秀雅，明麗疏朗，一掃花間詞綺靡之風，其詞作存世甚少，卻自成一家，為歷代詞學評論家所稱道。

關鍵詞：皇甫松；檀欒子詞；題材分類；藝術特色

皇甫松，字子奇，自號檀欒子，睦州新安人，中古古文學家皇甫湜之子。其人善屬文，尤工詩詞，然生前科場失意，多次名落孫山，死后得到唐昭宗的追贈。其詞收錄于《花間集》、《尊前集》、《全唐五代詞》，王國維將其詞進行整理，為之命名為《檀欒子詞》?，F對皇甫松《檀欒子詞》的題材分類及藝術特色進行初步探析。

一、《檀欒子詞》的題材分類

（一）男女情事，離愁別緒。

皇甫松擅長通過自然風物的描寫，尤其是江南水鄉的旖旎風光，來烘托小兒女之間那種情意綿綿的意態，楊柳依依，枕河人家，浸潤著詞人尋夢江南，魂牽夢縈的思念之情。李冰若《栩莊漫記》稱其詞“秀雅在骨”、“詞淺意深”。如他的《采蓮子》寫道：

船動湖光滟滟秋，貪看年少信船流。

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

這首《采蓮子》清新雋永，富有民歌情韻。湖光秋色，碧波微漾，一位天真爛漫的采蓮少女因為久久凝視思慕的少年而讓船隨意飄蕩。“蓮”諧音“憐”，愛憐之意，她無端將蓮子擲向少年，卻因被人發現而羞赧，細致地刻畫了少女嬌羞的情態和對愛情的大膽追求。整首詞風格清麗空遠，如雨后新荷，全無花間詞詞藻太麗，情欲過濃的特點，反而有南北朝民歌清新秀逸的獨特風韻。

（二）寄情山水，言情說理。

《浪淘沙》這一詞牌，自古便廣為人知，多激越凄壯之作，千年流傳卻仍不改悲涼之特質。上闋通常描繪昔日之美好，下闋奇峰徒轉，對比鮮明。皇甫松此詞亦是如此，其詞云：

灘頭細草接疏林，浪惡罾舡半欲沈。

宿鷺眠鷗飛舊浦，去年沙觜是江心。

此詞開端猶如一個由遠及近的長鏡頭，灘頭茂密的細草，遠遠地與疏林相互連接。再寫灘邊水流湍急，罾船欲翻。動靜結合，展現出一幅生動的荒沙野水圖。轉而寫飛鳥歸宿，認新沙為舊浦，詠風浪之惡，沙沉之快。今日的沙嘴就是去年的江心，沙嘴雖新，轉瞬已目之為淚，言外便有余意。末句語序倒置，音韻和諧，造語奇警。

前三句均為形象畫面，末句點而未破，反映了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的現象，揭示了世事變幻莫測的客觀規律，抒發了蒼涼之感，同時擴大了詞的表現范圍，對詞的詩化起了重要作用。

（三）詠史懷古，懷古傷今。

一些吊古傷今題材的作品亦在他的《檀欒子詞》中有所體現，昔日的鏤金錯彩，今朝的繁華凋盡，有盛衰無常，物是人非之感。如他的《楊柳枝》二首，詞曰：

爛漫春歸水國時，吳王宮殿柳絲垂。黃鶯長叫空閨畔，西子無因更得知。（其一）

春入行宮映翠微，玄宗侍女舞煙絲。如今柳向空城綠，玉笛何人更把吹。（其二）

“吳王宮殿”、“西子”、“玄宗侍女”這幾個富有歷史色彩的詞語，讓人感受到歷史的厚重之感，兩首詞的開頭都點明了當時的節令是春天，春意正濃，柳絲低垂，然而詞人卻透過此等繁盛的景象來描寫今朝衰敗的氣象，當年的西子早已化為塵土，黃鶯的嬌啼再無緣得聞，而今的行宮凄清寂寥，空無一人，又有何人再把玉笛吹起。大唐王朝往昔的榮光早已消失殆盡，詞人無力挽救，只能吟風弄月，作此詞以聊遣悲懷。

二、《檀欒子詞》的藝術特色

（一）以詩為詞，領域開闊。

皇甫松的詞題材廣泛，不像一般的花間詞那樣拘囿于男女情事的描寫，無論是邊塞風情，江南風物，還是詠史懷古，詠仙言理，他都能通過詞的形式很好的表達出來。例如他的《怨回紇》二首中就有“白首南朝女，愁聽異域歌”、“別離惆悵淚，江路濕紅蕉”這樣帶有悲情色彩的語句。表現了戰爭的殘酷，縱使伉儷情深，卻因此別離，表達了夫妻間依依不舍的離愁別緒以及對戰爭的深惡痛絕。

（二）清雋秀雅，明麗疏朗。

《檀欒子詞》中不乏清麗淡雅之作，清代陳廷焯對此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措詞閑雅，猶存古詩遺意?！比缙渥鳌栋子挲S詞話》評價皇甫松的《夢江南》：“夢境化境，詞雖盛于宋，實唐人開其先路?！逼湓~云：

樓上寢，殘月下簾旌。夢見秣陵惆悵事，桃花柳絮滿江城，雙髻坐吹笙。

這首詞以江南為背景，長于鋪敘，起處殘月凄迷，蘭閨寂寥，轉而一入黎夢，憶起鮮妍年少，桃花零落，影來池里，梳著雙髻的女子，閑坐吹笙。虛實結合，夢中事，夢中景，夢中情，皆寫得靈動清妙。

（三）善用典故，表達含蓄。

皇甫松在用典方面同樣得心應手，如他的《天仙子》一詞，就運用了劉義慶《幽明錄》中阮肇、劉晨入山遇仙的典故。用劉阮事，托意仙緣，實寫人情，表達了劉阮經歲而歸人間，依依惜別之意，不能復返的無奈，人神從此遙遙相隔，不得相見的悔恨之情。

在經歷了仕途的坎坷后，皇甫松逐漸喪失了政治熱情，他的審美追求開始傾斜，其后期的生活耽于聲色，長期出入秦樓楚館，而這首詞正是借用“劉郎”的典故描寫了皇甫松與風塵女子之間的交往和情感，這也正是晚唐時期士大夫普遍的生存狀態，即在紅塵酒肆中追求感官享受和纖婉柔媚的審美情趣。

綜上所述，皇甫松一生布衣，未入仕途，卻為晚唐詞壇留下了寶貴的文學遺產。其作《檀欒子詞》清雋秀雅，明麗疏朗，題材風格多樣，與一般意義上以“柔麗綺靡”為主導風格的花間詞迥然有別，為后代文人和詞選家所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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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明雪，1994年6月，女，漢族，遼寧本溪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現就讀于西藏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