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絨蒿

耶杰·茨仁措姆

成為一條河流

有些低沉的云層

攏住了高原上的每一種聲音

比如盛夏的傍晚

傍晚的草場

草場上低飛的鳥兒

還有成群結隊的馬匹

這個夏天

高原解凍的紅花綠草

蔓延飛翔跌落

一枚枚散落的石頭

也有了尋根究底的熱情

伸手嗅一嗅

天空的清香

藏著雪蓮的心瓣

越過小小的宇宙

飛翔和飛翔的高度

內心懸掛的音韻

讓高高的雙眼

成為一條河流

一條河流的源泉

落 日

我一直在尋找

如你一樣的芳香和艷麗

如果歲月可以裝扮

我一直在追逐

以超越風的速度

無論時光如何沉重

總有一天

我也會像你背脊上的塵土

一樣

飛越雪線

像陽光下拉長的影子

隨你一同走向落日

我像欣賞美麗的花海一樣

欣賞你走過的每一道足跡

你的足跡里

我看到了希望的落日

我記得

窗欞上隱隱約約的風

走過那里就會一直向西

向西的路有多遠

你從沒告訴我

但我在你從容的十指間

看到了

不遠

比一頁經文還短

綠絨蒿

在時光的末端拾一片花瓣

風信手拈來

不問你的方向

終歸回落的理由

有誰能說得清楚

在季節的旋渦里

奔赴一場命定的盛宴

雨露陽光穿過的云層

曾在大山的褶皺中休憩

攤開一地的流石

綠絨蒿獻出七月最美的花

我翻越了眾山的眾山

卻總也走不出

綠絨蒿舉向天空的那一片花瓣

云霧不曾遮蔽

彌漫成天地的精靈

一次怒放的生命

又如何讓我遇見你

我在大山的大山中

架一頂黑色的帳篷

太陽和月亮一起回來了

你用山風織成的脈絡

我抬頭就已記住

你寫滿冰雪

寫滿陽光

寫滿一顆沙粒滾燙的血液

擋不住風的理由我說不出口

遇見你

我就遇見了一生的七月

正如湖水遇見了高山

踏馬歸來

你向著東方

我面向西方

像兩個相擁的人

不錯過一顆流星

你將流逝的光陰

刻印成了眼角的紋路

直到我看不見灰飛煙滅

候鳥一萬次飛臨的湖泊

層出不窮地擠進了一些故事的腳本

我看到靈魂擺渡人輕輕掠過湖面

你向東的背影和初九的彎月像極了

我用月光的湖水照亮你的喉結

穿透萬水千山的低鳴

呼應著大地

月光碧波蕩漾

星空宇宙

你曾無以計數地離去

但在七月到來時

在我和銀河相約的那一刻

請踏馬歸來

清晨草葉上第一滴露珠

是我舌下滾落的綠松石

十五月圓之夜

我會把它鑲進你的腰帶

雨 崩

隔著一座山

你躺在云霧的深閨中

山外雨季的足印

一年年被大雪封存

我只有沿著麥粒的身影

扣開你的房門

青稞長在來年的土地上

眾神拋下天空的水

大地生機勃勃

瑪尼的河流

我從你掌心穿過

蛻變的雙翅抵達白雪的帽沿

巖石的福祉

蓮花次第開放

我在你的足下深情地仰望

牽著前世與來生

責任編輯 安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