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梨 狼小蓓
9月院線佳片寥寥,除了月末準備拼殺國慶檔的《影》,賈樟柯的《江湖兒女》應該算最值得期待了。
“江湖”加“兒女”的四字組合,自帶時代空間的宏觀視角,又兼具小人物的愛恨情仇,電影又名《灰燼是最潔白的》,似乎給人的感受又很悲涼。
沒錯,這很賈樟柯。
能夠提名71屆戛納主競賽單元,《江湖兒女》的藝術性自然不會差,廖凡、徐崢、馮小剛的名字出現在主演名單中,又似乎預示著它對票房回報有足夠的信心。
而提到賈樟柯,就必須說山西和汾陽。
兩年前正在休整期的賈樟柯,與許知遠有過一場尬聊,《十三邀》鏡頭下的山西,粗糲蒼涼,霧霾重重,自帶一股醋酸味兒。賈樟柯夾著雪茄,用疲憊的語調解釋了自己為什么始終在回望家鄉。
也是從那時開始,賈樟柯的電影開始承載記錄時代的使命。
城市化一經開始,新時代像金角大王的寶葫蘆一樣召喚著人們投入它的懷抱,習慣面朝黃土的山西人一時迷惑而恐慌,他們無法迅速接受故鄉被鑿除一個個煤窟窿,所以有了屢教不改的慣偷小武,有了南下三峽找尋故人的沈紅,有了遠在澳洲心念老家的山河故人。
《江湖兒女》也起始于2001年的山西大同,而這次的時間上跨得更久,空間上走得更遠。并且賈樟柯加重了人物情感,單獨聚焦了一段感情在時代浪潮中的起伏。
《江湖兒女》故事開始于斌哥的江湖,最初他的認知里,江湖就是兄弟俠義。他對“兄弟”有求必應,對仇家挖地三尺也要泄了自家憤恨。而他對感情,是希望常伴身邊的巧巧能懂自己的江湖情結。
意外發生在一次街頭血拼,斌哥危在旦夕時巧巧模仿斌哥的做派當街開槍替他解圍,又因替斌哥頂罪被判刑五年。巧巧出獄之后,斌哥不知去向,從她開始尋找斌哥起,故事就變成了巧巧的江湖。
巧巧在斌哥的一次次出現又不辭而別中完成了自己的成長,而斌哥也在巧巧每每的仗義相助下,擺脫了“江湖”對他的束縛。
這里的“江湖”也有兩重意思,一是曾混在江湖里被裹挾沉浮的斌哥,另一是漂泊在江湖中被推搡著成長的巧巧。
距離上一部賈樟柯的影片已經過去三年,《山河故人》用老中青三代的糾葛和三種不同的畫幅解釋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到了《江湖兒女》這里,導演放棄了一貫悲涼的視角,緊緊抓住一段普通人的感情來呈現——
你看,世界再怎么翻天覆地,人心再怎么叵測難猜,感情這回事兒就是這樣,無懼年代和地域。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句話:
“ 我本來是要行走江湖的,但看見你我覺得可以先停一停。”
當然,在電影風格上,還是沿襲了賈導演一如既往的深沉范兒和儀式感:舞蹈、空鏡頭、老物件、流動的人、明暗交錯、適當留白。總之,《江湖兒女》既有你所想看到的所有賈樟柯,也有不少新鮮元素等待挖掘。
影片征戰戛納期間,曾爆出過一支“臉盆喝酒”的長鏡頭,想必大家過目不忘。
眾人將來自祖國山川各地名酒倒入臉盆,然后逐人傳遞暢飲。
酒是糧食精,地方特色酒濃縮了這片地域的性情。這個頗具儀式感的飲酒方式,代表著五湖四海,也暗示著賈樟柯的江湖海納百川。
這就是賈樟柯的野心和蛻變——他從那個觀察力超強的汾陽小子,已經成長為胸懷天下的記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