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馨越
回首三個學期的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從“思無邪”的《詩經》到“五言之冠冕”的古詩十九首;從清新雋永的王摩詰到豪放曠達的蘇東坡;從唐宋詞的演變再到明清小說之高峰《紅樓夢》……每節課,木齋先生都為我們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門后究竟是飛雪千里還是飛花滿地,都由我們去求知、探索、發現。我們不僅收獲知識,更收獲先生所總結的寶貴的治學之道:立足文獻,不發空言;陳言務去,力求新見。
剛上這門課,接觸到“學術”二字時,我尚未真正懂得何為“學術”,寫的論文也只是“空談式”感想。這種所謂的論文根本不成其為論文,所以當我拿著《××詩人與××詩人的比較》以及《論××人物形象》一類的文章去給先生批改時,先生看過后笑著對我說:“這些文章并不深入,尚在淺層,只是些‘風花雪月式的空談,并非真正的學術。”一開始我并不明白其間種種,但這三個學期的文學史課程卻告訴了我答案。可見這質變真正的動力便是對先生方法論的接受。就如現今中國領先于世界的新型五代戰機一般,先生的方法論不僅有其“新”,更有其“過人之處”。
當下學界,好發空言者眾,就這種不良風氣,木齋先生以“風花雪月”四字一針見血總結。毋庸置疑,空談式的學術論文脫離了文獻理論,實質上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絲毫不禁推敲。三個學期以來,木齋先生始終致力于讓學生脫離“風花雪月”式的空談治學,進而引領我們走近真正的學術殿堂。無論是史料、文獻的查閱還是趕赴各地的實地考察,先生都親力親為,用行動詮釋了“學術無證不立”的真切意涵。
比如校點《紅樓夢》的作業,先生指導我們通過校對各個版本間文本的差異,在參考眾多史料文獻的基礎上,撥冗除陳,從單一的回目出發,找到隱藏在《石頭記》背后的答案。一切工作依序推進,從版本入手,厘清諸本間的淵源遞嬗關系,同時將幾大學界難題一一考證,如“《石頭記》作者究竟是何人”“脂硯齋是何人”等。以上種種于短短數月內完成,工作量之大,學術成果之豐,令人心生敬佩。
先生不僅注重“不發空言”,也強調“陳言務去”。誠如先生所言,評價一個人的學術研究是否有價值,最重要的便是看他的“新見”何在?若盡是陳言,那么此人之所謂學術便斷然不是學術。哪怕是綜述前人的學術成就,也應該要從中得出獨屬自己的“創新之處”,對于初涉學門的我們來說,這熹微的“創新之處”便是我們的閃光點。那么“新見”究竟從何而來?答案的關鍵在于方法論。
先生無比強調治學的方法論,就此問題向我們傾囊相授,指點迷津,耐心解惑。是先生的慷慨,讓我們少走許多的彎路。回顧三個學期的學習,我總結出先生以下兩個要點:
其一,縱橫捭闔。先生目光開闊,深知古代文學史的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正在于“一脈相傳,一以貫之”,早在多年前他就洞見中國文學史研究的弊端,立志要著《中國詩歌演變史》,一部真正的文學史,而非虛有“演變”之名,卻無其實的著作。這,才是讓他靈魂日日夜夜燃燒的原動力。
其二,旁征博引,字字有來歷。晚清詞人王鵬運《夢窗詞稿跋》說:“夢窗以空靈奇幻之筆,運沉博絕麗之才,幾如韓文、杜詩,無一字無來歷。”先生既是一位詩人也是一位文學史家,其學術著作之謹嚴縝密,便入無一字無來歷之境地。
就我個人而言,一路循著先生的腳印走來,驀然回首,發現已然比最初的自己進步了許多。從“不諳學術”的新生,到逐漸擺脫“風花雪月”的桎梏,無疑是可喜的,但這不是終點,而是一個新的起點。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作者系中山大學在讀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