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逃離“富貴鄉(xiāng)”：為母則剛逆風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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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門，是吉林省松原市女孩艾曉陽曾經(jīng)給自己設(shè)定的人生捷徑。可是，當她如愿以償以后，卻經(jīng)歷了一地的雞零狗碎：不能工作，丈夫是“媽寶男”，無力獨立出戶；女兒身體不好，還被責備是她的過錯……最終，艾曉陽帶著女兒出走豪門，從零開始。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出走竟也改變了丈夫的人生！

2018年7月初，已經(jīng)在遼寧省大連市畫界小有名氣的艾曉陽對本刊特約記者講述了她的經(jīng)歷……

“心機”灰姑娘圓夢：怎奈豪門黑洞深幾許

就像童話中灰姑娘的結(jié)局，嫁給潘林那天，艾曉陽笑靨如花，如同收獲了整個世界。

艾曉陽出生在1988年，來自吉林省松原市農(nóng)村，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她還有個小她7歲的弟弟艾景林。很小的時候，她就跟在父母屁股后面，插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秧，絕望到想哭。上學后，她堅信“知識改變命運”，并一直為此努力。

2006年，艾曉陽考上大連理工大學，喜歡藝術(shù)的她還獲得藝術(shù)專業(yè)第二學位。大學期間，她與同班同學吳宇相識相戀。吳宇來自沈陽，父母是普通工薪階層。2010年大學畢業(yè)后，她跟隨吳宇去了沈陽，在青辰廣告公司當平面設(shè)計師。談婚論嫁之際，吳宇提出分手，說他父母嫌她家境差。那陣，閨蜜常發(fā)朋友圈，曬其與富豪男友環(huán)球旅行。而她，天天奮戰(zhàn)在電腦前，掙微薄的工資，供弟弟讀書。那一刻，艾曉陽三觀盡毀。

2011年5月的一天，艾曉陽在華潤萬象城的真冰場滑冰時，被一個男子撞了個屁股蹲兒。“菜鳥”男白凈斯文，邊賠不是邊去扶她。艾曉陽自行爬起還主動提出帶他一程。男子扶住她的胳膊，慢慢攀談起來。

男子名叫潘林，時年28歲，父母做家具生意，他大學畢業(yè)后在家族公司管人事。父母給他介紹了不少富家千金，他討厭那些女孩的作勁，又不愿忤逆父母。郁悶之下跑來滑冰，結(jié)果意外結(jié)識艾曉陽。這個長相清麗的女漢子，讓他一眼心動。確認過眼神，兩人互加微信。潘林的大膽表白，艾曉陽收入囊中；他的出手闊綽，她也看在眼里。

半年后，潘林帶艾曉陽回家見父母，對于艾曉陽，潘母徐哲珮嗤之以鼻，場面尷尬。在潘林送她回家的路上，艾曉陽先發(fā)制人，提出分手。潘林則緊緊擁住她，稱誓死忠于愛情。艾曉陽沒再反駁。最終，在潘林以死相逼之下，潘家父母只得勉強同意兒子的選擇，兩人于次年在沈陽香格里拉大酒店完婚。潘林單膝跪地，為艾曉陽戴上鉆戒，說今生將她捧在手心。親友投來艷羨的目光，儼然她已是人生贏家。婚后，艾曉陽按潘母的要求，安心備孕，沒上班。她手持婆婆給的信用卡，過著比上班同齡人更闊綽的小日子。但不久的一件事，卻讓艾曉陽感覺到了平靜生活的危機——

那是2013年1月，母親李月玲查出類風濕關(guān)節(jié)炎，需要長期治療。艾曉陽找潘林商量，拿錢送母親去醫(yī)院時，才知道潘林不拿工資，只拿徐哲珮每月給他的1萬元零花錢，也幾無結(jié)余。潘林找徐哲珮時，她不顧艾曉陽在場，嚷道：“咱家再有錢，也不能慣著窮人！”潘林沒敢再吭聲，艾曉陽氣得臉都白了，頓悟：她原本以為的人生捷徑，是以煎熬自尊為代價的。

艾曉陽硬著頭皮找朋友籌錢，送母親去醫(yī)院，然后，她偷偷撿起了畫筆。早上，家人去上班后，她開始把作品掛上網(wǎng)售賣來還朋友的借款。不想，她的畫竟受到許多網(wǎng)友的喜愛，大家還自發(fā)組建了粉絲群。艾曉陽仿佛找到了打開世界的一扇窗口。

2014年4月，艾曉陽懷孕。公婆對她實施重點保護，啥都不讓她干，包括畫畫。艾曉陽不悅。見狀，潘林以畫畫有利于胎教為由，央求母親多給妻子空間，并保證自己會督促她多休息。徐哲珮這才忍下來。

10月，艾曉陽接了個畫廊的活兒，連日趕工。一天夜里，她正在創(chuàng)作，徐哲珮闖進來：“白天夜里不休息，想讓我孫子出事嗎？”劈頭蓋臉罵了夫妻倆一頓，潘林臉都被罵綠了。徐哲珮剛走，他就抱怨道：“畫廊付你那點錢，家里能給你上百倍……”艾曉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頭一次，她覺得，丈夫并不怎么懂她。

艾曉陽堅持畫畫，徐哲珮忍無可忍，對她各種指手畫腳甚至責罵。艾曉陽向丈夫提出：搬出去住。

潘林的要求立馬被母親擋回來：“翅膀硬了，那就徹底分家！以后別靠家里！”潘林瞬間蒙了，轉(zhuǎn)頭勸慰妻子：“何必出去過苦日子”。艾曉陽無語。

攜女逃離富貴鄉(xiāng)：為母則剛逆風飛揚

2015年1月，艾曉陽在沈陽市婦幼保健院生下女兒妙妙。孩子一出生，就被查出罕見的先天性心臟病。醫(yī)生表示，患兒需長期治療和護理，考慮到孩子太小，建議到3歲時再進行手術(shù)。

一聽這話，徐哲珮指責艾曉陽，不僅沒生出男孫，連個健康孩子都生不出來。艾曉陽找丈夫哭訴。不想，潘林滿臉怨忿：“你也是，懷孕期間整那么累，搞不好就是這給女兒埋下了病因！”艾曉陽淚流滿面。

因為妙妙的病，月子里，整個潘家心情都不好，艾曉陽更是焦慮。好在經(jīng)過治療，妙妙的心臟病暫時轉(zhuǎn)危為安，艾曉陽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想，徐哲珮立即讓她抓緊調(diào)養(yǎng)身體、生二胎。艾曉陽氣極，一口拒絕：“我只想給妙妙全部的愛，為她治病！”

眼見婆婆對女兒并不待見，艾曉陽再次鼓動丈夫搬出去。結(jié)果，潘林還反過來勸她：“咱就再生一個，有什么不行？”“可妙妙怎么辦？如果再有一個孩子，你能保證你爸媽會一視同仁嗎？”艾曉陽氣不打一處來。

為了反擊潘家父母的二胎建議，艾曉陽斷然提出離婚，說要帶著孩子走。她本意是想倒逼丈夫一把，可潘林除了一再說愛她外，只是默默站在父母身后。而徐哲珮放出話來，稱如若艾曉陽足夠傲氣，就不要從潘家分一毛錢財產(chǎn)，自己去養(yǎng)孩子。

這次事件，艾曉陽終于看清丈夫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媽寶男”，沒有勇氣和力量去保護她和妙妙。艾曉陽思前想后，她堅決要求離婚。2015年4月，不顧潘林的挽留，艾曉陽凈身出戶，抱著妙妙來到她讀大學時呆過4年的城市大連。

擺脫了豪門黑洞，橫在眼前的，是赤裸裸的生活。艾曉陽要照顧女兒，只能在網(wǎng)上接些設(shè)計的活兒，吃過許多苦。有次，她精心設(shè)計了作品，卻被對方說抄襲。還有一次，對方說要打錢給她，卻發(fā)木馬鏈接給她點，騙走她銀行卡上的錢。那時，艾曉陽氣得眼淚直流，可望著女兒，心又柔軟起來。

所幸，艾曉陽之前的努力，讓她在網(wǎng)上收獲了些名氣。粉絲們得知她的遭遇后，紛紛為她打call，當?shù)匾患耶嬂纫蔡仄杆秊榧媛毊嫀煛＞瓦@樣，在帶娃的間隙中，艾曉陽沒日沒夜地創(chuàng)作。有時，女兒連綿不絕的啼哭聲占滿房間，但為了趕活兒，她也只能自絕雙耳，悶頭涂鴉。日子，漫長得看不到頭，像童年永遠插不完的秧田，但她變得越來越堅韌。

潘林得知她的情況，多次打電話，勸她熬不住就回來。艾曉陽卻嘆息道：“與其做豪門的傀儡，不如做赤貧的自己！”語氣里是潘林不懂的平靜和執(zhí)著。

2016年3月，艾曉陽和女兒的故事，被沈陽當?shù)氐淖悦襟w報道后，受到好心人的關(guān)注，他們還將妙妙的病歷傳上網(wǎng)。大洋彼岸的美國，一群好心人同樣為之奔走。好消息傳來，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醫(yī)學中心表示，他們有信心在孩子1歲半后，為她施行心臟手術(shù)。

抱著咿呀學語的女兒，艾曉陽笑出了一地的淚花。由于在業(yè)內(nèi)已小有名氣，她的作品價格也水漲船高。但，依然遠遠不夠。潘林再次提出，只要她低頭，家里會承擔妙妙的費用。但艾曉陽拒絕了。

最終，在美國網(wǎng)友的斡旋下，克利夫蘭醫(yī)學中心同意為妙妙減免部分手術(shù)費用。艾曉陽請畫廊老板預(yù)支30萬的工資，老板同意了。

帶著預(yù)支的工資和積攢下來的20萬，7月，艾曉陽帶著妙妙啟程前往美國做手術(shù)。在克利夫蘭醫(yī)學中心，一切進展順利。8月底，艾曉陽和妙妙回國。妙妙在她的精心呵護下，很快又蹦又跳。

潘林得知消息后，震驚不已。對于艾曉陽母女，他從未舍得過。離婚是母親的主意，她告訴潘林：艾曉陽性子太硬，讓她出去吃點苦，早晚會回來。然而，如今的艾曉陽卻令他刮目相看，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缺少她身上的一些品質(zhì)。潘林打去電話給艾曉陽，想見孩子。但艾曉陽不想女兒平靜的生活被打擾，拒絕了。為讓孩子安靜成長，她更換了聯(lián)系方式和租住地。

拯救絕望前夫：歲月里，我們一起成長

此后，歲月靜好。艾曉陽除了帶妙妙，就是努力工作，還畫廊的債。

一晃來到2017年6月。這天，艾曉陽意外接到了潘林的電話：“曉陽，你先別掛！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的號……我每月給妙妙存了3000元錢，這筆錢，我想轉(zhuǎn)給你。你給我個卡號。”話筒那邊，潘林的語氣顯得虛弱而絕望。艾曉陽隱隱不安，一再追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潘林竟掛斷了電話。

因為放心不下，第二天上午，艾曉陽讓朋友照看妙妙，自己到沈陽一看究竟。在潘家別墅門前，她努力深呼吸，才按響門鈴。開門的是保姆：“潘林出車禍住院了，他沒告訴你嗎？”艾曉陽驚呆了。

原來一周前，潘林駕車前往本溪，在丹阜高速公路上與一輛半掛卡車相撞，他卡在駕駛室里不能動彈，被緊急送醫(yī)至沈陽軍區(qū)總醫(yī)院。經(jīng)診斷發(fā)現(xiàn)，他的骨盆粉碎性骨折，醫(yī)生建議他截去雙肢保命，但潘林不能接受，拒絕手術(shù)，一心尋死。

艾曉陽聽罷，既震驚又心疼，當即趕往沈陽軍區(qū)總醫(yī)院。病床上，那個下半身被白紗布包裹嚴實的男人，讓她濕了眼眶。潘林見到她，微微張嘴，眼神里閃過一絲光芒，旋即又黯淡下去。

“對不起，打擾你的生活了……”他弱弱地說道。艾曉陽淚如雨下，腦海里浮現(xiàn)出在溜冰場上，那個緊緊拉著她的手、依賴她牽引向前的大男孩。

知道潘林最牽掛妙妙，當天中午，艾曉陽返回大連，再抱著妙妙趕到醫(yī)院。在醫(yī)院，她指著病床上的潘林，柔聲說道：“妙妙，這就是你的‘豬爸爸！咱家那些‘小豬佩奇，都是他給你買的！”在她的極力鼓勵下，妙妙走上前，怯怯地伸出手去。

“你，是我的‘豬爸爸嗎？”妙妙脆生生的童音，讓潘林激動地點頭，又立即搖頭。握住女兒的小手，他的淚水直往外涌：“妙妙，我是你的‘豬爸爸，不過是不合格的‘豬爸爸……”后半句話，淹沒在了妙妙的笑聲和歡呼聲中：“我終于有‘豬爸爸啦！”潘林感激地看向艾曉陽。艾曉陽眼神篤定：“你好好治療，我們陪著你。”一旁，潘家父母看在眼里，淚流不止：兒子的突遭不幸，擊垮了這對強人夫妻的驕傲。

艾曉陽向畫廊請了長假，和女兒在醫(yī)院駐守下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妙妙和潘林越來越親近。這天，妙妙天真地問潘林：“豬爸爸，什么時候你能下床，帶我去公園玩啊？”潘林下定決心般答道：“很快！‘豬爸爸保證！”

潘林找來醫(yī)生，表達了他要保留雙下肢的堅定心愿。醫(yī)生有些詫異，稱這將會付出難以想象的努力，而且結(jié)果未必會好。徐哲珮艱難地讓兒子三思，哭著說哪怕沒有腿，他們也會保護他一輩子。但潘林都拒絕了：“我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因為我女兒需要我保護！”此后，潘林積極配合治療。哪怕是被打針打腫了胳膊，吃藥吃到想吐，他從未叫過半聲苦。那段時間，由于傷口發(fā)炎，潘林一度高燒不退。艾曉陽給他喂什么吐什么，膽汁都吐了出來。他依然堅持進食，說要保持抵抗力。燒糊涂了，嘴里還嘟囔著：“站起來，站起來。”看著他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艾曉陽特別心疼。看到這個像小雞一樣被父母保護著的男人慢慢成長，艾曉陽非常欣慰，悉心照顧他。

所幸，兩個多月煉獄般的治療后，在醫(yī)生精湛的醫(yī)術(shù)與親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潘林奇跡般地保住了雙下肢。見狀，艾曉陽放心地返回大連工作，掙錢還債，逢周末和節(jié)假日，再帶女兒過來看他。

2018年2月，潘林第一次站了起來。4月，他能拄著雙拐，緩慢行走了。艾曉陽望向他跌跌撞撞的步伐，抿嘴而笑。她帶潘林來到公園，妙妙開心地吹著泡泡，艾曉陽扶著潘林慢慢走。對著三個人的影子，潘林感慨萬千，低聲向她懺悔，他曾經(jīng)的幼稚、懦弱和缺乏擔當。艾曉陽搖搖頭，說一切都已過去，最重要的是，他以后能好好地生活。

6月，潘林的恢復(fù)情況越來越好。這天午后，徐哲珮和丈夫潘昌宇約出艾曉陽。徐哲珮支支吾吾地提出，希望艾曉陽能諒解他們過去的所作所為，與潘林復(fù)婚，并表示，他們今后絕對不再干涉他倆的生活。前公婆的低頭，讓艾曉陽愣了半晌，隨即恢復(fù)鎮(zhèn)定道：“謝謝你們的好意。人生沒有回頭路，我和潘林已經(jīng)走到了愛情盡頭，我現(xiàn)在對他，只有親情。他是妙妙的爸爸，是我的故人，僅此而已。”

從飯店出來，艾曉陽帶著妙妙去見了潘林，主動說起他父母與自己的談話。潘林笑道：“他們總是為我操心，卻不知道，我已不再是過去的我！”艾曉陽附和道：“我們都成長了。所以，要感謝歲月。”樹影婆娑下，兩人都笑得很明快，一如那日明媚燦爛的陽光。

（因涉及隱私，文中除艾曉陽外，其他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