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未開時

朱天衣

在女兒十二歲時，我認為有和她談談性的必要，即便我自己是到了十七歲才懂得“人事”的。但時代不同了，與其讓孩子私底下胡亂揣測，不如提早和她把這些事說清楚。沒想到她劈頭就說：“我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啦！幼兒園老師早給我們看過那些影片啦！”唉！我還是落得個老土媽媽。

十二歲時，我在想什么？印象中曾和死黨們談過類似話題，不過我們關注的是“小孩是如何生出來的”。這話頭一開，可真是百家爭鳴、無奇不有，有的說是從胳肢窩冒出來的，有的說是從排泄器官屙出來的，也有說從肚臍鉆出來的，更扯的還有說像孫悟空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唉！那時思想保守，做父母的還真要發揮一些天馬行空的糊弄本事呀！

不過，有時真理有可能會夾雜在這些混沌不明、天馬行空的想象里。記得在小學三年級時，一個同學如神諭般地對我們宣告：“我爸說地球是圓的。”此語一出，眾小兒郎莫不發出驚疑之聲：“地球是圓的，那為什么地是平的？”“如果地球是圓的，那我們是住在球里面，還是球外面？”

后來經過多方求證，終于確定地球是圓的沒錯，而且我們還都住在地球表面。一想到這件事就頭皮發麻，好像一不小心，人就會從光滑的球面跌落下去。雖說有什么地心引力拉住我們，但如果沒注意蹦太高，會不會就飄出地球表面了呢？嚇得我們這些小屁孩安分了好一段日子。

后來又聽說，在地球的正背面便是美國，那是有巧克力、五爪蘋果、可樂汽水的好似天堂的地方。我們又突發奇想地認為，只要從臺灣鉆個地洞，不停地往下挖，總有一天，我們能到達美國。于是每當晨間檢查時，包括我在內的幾個小孩蹲在地上，像地鼠一樣在操場上勠力挖掘。我一直相信，只要百折不撓，總有一天會挖到美國。

最近看了一部《黑衣人3》，劇情就和登上月球有關。美國人登上月球這件事對中國人來說真有些煞風景，從此中秋賞月就變成一件很別扭的事，若還對著那凹凸不平的球體吟詩作賦，不顯得有點傻嗎？若還堅持認為月宮中住著玉兔、吳剛和嫦娥，似乎又有些自欺欺人，所以這月還賞不賞？著實令人躊躇。也許民智未開未必是壞事，至少它給我們提供了無窮的想象空間。

（若 子摘自中信出版社《來世今生》一書，魏 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