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
托馬斯·沙茨曾說過:“電影由電影制作者制作,而類型則是由觀眾的集體反應‘制作。”[1]類型片是觀眾倫理價值跟意識形態達成一致的結果。觀眾觀看電影就是為了潛意識欲望宣泄的需要,觀眾在宣泄的過程中也就釋放了自己的潛意識,得到一種心理快感和滿足感。類型電影主要關注與探索觀眾的心理需求,針對觀眾不同的心理需要來制作不同類型的電影。
2015年《唐人街探案》橫空出世,成為當時最大的“黑馬”,收獲8億多票房。這部影片不僅讓無數觀眾笑出腹肌,也讓大家開始認識陳思誠導演,他創設的探案奇遇類型電影帶給觀眾前所未有的新體驗。2018年春節上映的《唐人街探案2》(以下簡稱《唐探2》)將這一類型電影的特征進一步放大、優化,延續了唐仁與秦風這一“天才與白癡”的組合在異國探案奇遇的故事模式,劇情緊湊撲所迷離,細節嚴絲合縫,案情更加復雜,異國經歷更加豐富多彩,帶領觀眾進行了一場奇幻冒險的探秘之旅,使此類型電影更加成熟完善,從而創造了高達33億多的票房成績。導演陳思誠精準把握當前電影消費市場,迎合當下的文化市場需求,將探案、奇遇、搞笑、都市等元素融為一體,通過唐人街探案系列電影成功創設了探案奇遇這一全新的電影模式。本文以《唐人街探案2》為例,分析探案奇遇類型電影的創設與發展。
一、探案奇遇類型電影的創設
類型電影是整個社會的大眾娛樂方式,依賴于社會發展的良好氛圍。對觀眾觀影需求的主動調適是類型電影存在的根本特征。在《唐探2>中,導演陳思誠遵照好萊塢的商業模式,用現代人可接受的方式來構筑自己的爆笑、都市、探案、喜劇類型樣式,創造了一種更為廣大受眾喜歡的通俗娛樂形式。《唐探2》是一部把握市場、適應高科技、現代性及娛樂喜劇方式的電影,融合了爆笑、幻想、探案、喜劇電影等元素。爆笑源于影片中所有人物的行為方式和構筑方式;幻想則與年輕人喜愛探尋的特征相吻合;探案過程雜糅了中外現代電影受眾的形態;喜劇則表現出青年人看待世界和生活的態度。
探案+喜劇的混搭電影模式,既滿足了觀眾的獵奇心,同時又具有全球視野的廣度,電影的受眾群體范圍得到最大程度的覆蓋。故事背景放在異國他鄉的唐人街,巧妙融人中國元素。此外導演巧妙地將異域的文化進行加工創作,融入劇情,豐富了電影的表現形式。出色的演員構成與搭配功力,塑造了一個推理縝密的小結巴天才少年秦風和一個出身草根猥瑣又善良的唐仁,成功打造了唐仁+秦風的雙偵探Cp。
二、多維審美元素的新創與強化
成功的類型電影都繼承了一套成熟的故事結構和讓人印象深刻的電影標識,相似情節或元素的出現,一方面形成了電影的特色,同時滿足了觀眾的期待。影片《唐探2》繼承了《唐探1》的跨國探案奇遇模式,在細節上了進一步深加工,呈現出娛樂的狂歡、異域文化與本土文化的融合、哲學思維的借用、嚴謹恰當的推理過程等特征。
(一)娛樂的狂歡
當下最受觀眾歡迎的電影,顯然不可缺乏娛樂性因素。影片中,紐約街頭跳舞、娛樂狂歡式的追殺、逃脫監獄的娛樂儀式感、廁所中的黑幫行為都極具娛樂性,猶如瘋癲喜劇的樣態。在唐仁三人誤闖基友俱樂部這段情節中,壯漢一把摟起王寶強,配上背景經典音樂《粉紅色的回憶》,喜感效果十足。演員王寶強作為神探的存在,就是娛樂的符號,自然不缺乏從人的認知到大眾的心理期望。王寶強夸張的娛樂表演,屬于性格身份和行為方式的搞笑,毫無違和感的娛樂中充滿著輕松和滿足感。
嗨翻天,敢闖敢作是<唐探2》給人的最直觀感受。音樂的變奏與停頓都與劇情無縫銜接,從而產生節奏的美感與喜劇色彩,動作設計也都保持一定程度的平實。演員敞開瘋,大鬧時報廣場、大鬧唐人街,格斗場面全面升級。紐約市五光十色的嘈雜,破案各種花招變化,著實讓觀眾過了一把趣味癮。以科技和視覺化手法呈現出的秦天的超能力場景令人眼花繚亂,對城市密聚景觀一一一一紐約大都市的展現,也極大地滿足了現代年輕人的觀影需求。
(二)異域文化與本土文化的融合
探案系列電影將偵探案件的過程放在異國的唐人街,融合了異國文化與中國文化元素。電影《唐探2》把故事放到了國際都會紐約,電影里貫穿了紐約數個重要地理坐標,無論是白天亮麗的麥迪遜大道,還是夜晚無人的紐約公園,亦或是住滿流浪漢的下橋小巷、整齊安靜的紐約圖書館,甚至火車站,都成為了《唐探2》不可缺少的“探案”場域。紐約光鮮亮麗、開放包容,處處彰顯著科技感與大都市的節奏感。正是這樣的背景,造就了電影的風格與背景環境的協調統一,融入了更多看似隨機的冒險元素,從而喜劇元素也大大提升。影片以唐人街的故事和華人的生活為表現對象。于是,唐仁師傅莫有權的奇妙功夫以及他失去妻子后對清秀男子的癡迷、不同國度的破案者之間的情感對峙、唐仁對美國女警官的好感、秦風和諸位電腦高手之間的對比等,都使得電影具有了一種混合的文化意味。
《唐探2》對中華文化元素的重新包裝與電影化呈現,作了實驗性與創新性的嘗試。影片在娛樂的設計中強化了中華文化的多種儀式,鋪展了娛樂故事的文化趣味。影片用到了本土烙印強烈的道家文化元素,并成為電影的一個標志性符號。無論是殺人者還是破案者,都涉及金木水火土的觀念,盡管只是表皮,卻與紐約唐人街這一地域的文化信念高度吻合。唐仁的破案把式以手中的方位道具為標志,雖然有點裝模作樣,竟然具有風水師的架勢,無疑點化了域外中國人注重風習的特點。
(三)哲學思維的借用
陳思成導演擅用中國哲學包裝故事,闡述喜劇之外更深的內涵,豐富電影的層次性。《唐探1>引用《周易·系辭》“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道也”,而《唐探2》引用《道德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唐探2》結尾發人深思,宋義最后和秦風所說的那句話取于德國哲學家尼采的著作《善惡的彼岸》:“與怪獸搏斗的時候要謹防自己也變成怪獸,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2]每個人身上都有神性的一面,它使人崇高,也有獸陛的—面,讓人偏執,人性的復雜也在于此。
作為高智商業余偵探,秦風因為對真相的好奇心和所謂正義感作祟,想要參與其中并找到自己認為滿意且合理的真相,這是可以接受的。但若是接觸太多,那么高智商的“獸性”反而會沖擊到原有的“人性”,常此折磨,偵探不再是偵探,不再是興趣或是正義之性,而是一種常人無法意會的“完美犯罪”的快感。秦風在了解真相后看似云淡風輕,但那些真相與道德交織的一個個事件,反而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次次深深扎進秦風那年輕的內心,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不易被察覺的烙印。而這一重重烙印,在多次拷問秦風本身的靈魂之后,必然會折射在其內心的現實行動中。
(四)嚴謹恰當的推理過程
作為電影的核心部分,探案的推理過程格外重要。嚴謹恰當的推理過程,反轉的劇情,都是電影可看、好看的關鍵。影片中,唐仁因為獎金的誘惑,誘騙秦風來到紐約。因為當地的紐約華人黑幫的孫子意外喪生,心臟還被去掉。黑幫老大遂利用重獎召集全球偵探名家,舉辦一場揪出犯罪兇手的偵探大賽。隨后遷出一起連環殺人案,前兩起案件屬于鋪墊,案發現場描述、作案過程追述都頭頭是道,有理有據。更加難得的是影片對案件邏輯推理就采用了很多創新手法,例如當秦風運用高速運轉的腦子整理案情時,和紐約市的建筑結合在一起,利用三維特效直觀呈現給觀眾,既能推動劇情,同時也不會造成只靠臺詞表現帶來的乏味。
三、電影的不足與未來發展的思考
盡管影片<唐探2》有諸多優點,但深入挖掘,缺乏觸動靈魂的深度,一切都在形式和表面之中活躍,是其弊病之一。從技術角度來看,影片的深度有限,文化展示也是皮毛。本片娛樂性的驕傲,在于其自鳴得意地把美國紐約變成了中國人打打鬧鬧的場所,而且極力突出“唐仁們”痞子似的囂張。唐仁如魚得水的生活方式,無非是將過去唐人街這種低端文化加以現代娛樂化而已。此類影片想要長遠發展,成為經典的探案+喜劇系列影片,還需要從以下兩個方面思考,不斷改進。
(一)平衡文化與娛樂二者的關系
相比《唐探1》,<唐探2》喜劇成分明顯增多,而推理性減弱。唐仁總是念著“五百萬”,為了劇情瞬間移情別戀警察美女,夸張的肢體動作和很多無營養不搞笑的臺詞,讓影片喜劇成分有些用力過猛。還有偵探界那些大神,存在感太弱,看似熱鬧,但實則是喧鬧。娛樂冗余,推理不足,短時間內觀影大眾會追捧,時間久了就會產生倦怠感。探案奇遇電影要在內容創作上不斷深耕,深挖民族優秀文化內涵,提升搞笑水平,通過喜劇的歡笑傳遞正能量。
(二)增強探案推理的邏輯性
作為探案奇遇類型電影,其核心競爭力就是案件的推理過程。與《唐探1》的密室殺人案相比,《唐探2》的連環殺人案的推理過程略顯單薄。劇情中從第三個受害人開始,案件走向發生變化,破案手法和關鍵線索的展示都有點敷衍。片中關于兇手的推理比較淺,雖然也設置了兇手的多種可能性,如兇手王迅扮演的七叔侄子、即將去世的唐人街教父七叔,但這不足以混淆觀眾視線,而且對兇手的描繪不夠深刻,導致對肖央扮演的宋義的最后反轉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唐仁秦風被關在警局監獄時,救出他們的竟然是偵探大伙中有能會特異功能的偵探,直接用意念力隔空獲得牢房的鑰匙。如何保證故事的完整性和推理的縝密性,是之后此類電影需要不斷創新和突破的。
電影《唐探2》堅持走類型片這一基本路線,以為人民群眾提供連綿不絕的娛樂為己任,保證喜劇熱鬧、劇情詭譎,既滿足燒腦愛好者,也滿足戲劇愛好者。但是此類影片要警惕泛娛樂的走向,堅持高質量創作,努力平衡文化與娛樂二者的關系,保證探案推理的邏輯性和嚴密性,努力提升電影文化內涵。
參考文獻:
[1](美)托馬斯·沙茨.好萊塢類型電影[M].李亞梅,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45-46.
[2](德)弗里德里希-尼采.善惡的彼岸[M].朱泱,譯.北京:團結出版社,2001: 67-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