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的直播EFP系統真的要被顛覆了嗎？

魯泳

直播，什么是直播？

當下，各種網絡視頻直播風起云涌，網紅直播、商務活動直播、民間體育直播、各類活動直播滿天飛，相關的炒作充斥網絡，眾多“新概念”直播導播設備也是層出不窮，似乎不直播無視頻的時代已經來臨，在一小部分網絡視頻直播從業者眼里，似乎他們在“顛覆”著傳統電視直播，傳統的直播即將被“全新業態”的網絡直播所取代，傳統直播的技術復雜、設備臃腫昂貴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么，真的是這樣嗎？直播真的那么簡單？數十年積淀下來的電視直播技術和系統真的已經到了輕松能被取代的時候了嗎？那為什么相當多的網絡視頻直播乏味無聊甚至只能靠標題黨和低俗來吸引觀眾？為什么大部分依然是觀者寥寥？“顛覆者”們，您真的確定您是在做直播而不是轉播“監控”視頻？

首先我們先從創作的角度來看看所謂的“傳統直播”究竟是什么概念，很多年前也好，現在也好，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直播”（live）節目大致上是兩類，一類是新聞突發事件的現場直播，在這一類“直播”中，“拍到了”并且立即“播出來”是第一位的；但更多的，另一大類直播是各種體育賽事直播、綜藝直播、重大活動直播，這就不是簡單拍到即可，而是經過精心的現場制作，核心內涵其實是“現場節目制作”；所以，直播這個概念不能以偏概全、一葉障目，將新聞突發事件直播的特性外延到所有直播節目，簡單地“拍到了、播出來”只是直播的一個特性而不是唯一。

“直播”這個稱謂是為了強調節目的即時性，也更容易被普通觀眾理解和接受，但是這不代表除了新聞直播之外的大部分直播節目是不需要經過精心創作和下功夫制作的。打個比方，電視劇、電影、專題片等等各種我們常見的影視節目是經過后期制作的，就像是一道道被后廚精心烹飪過的精美菜肴，后期制作就是烹飪的過程，不惜慢工細活，務求色香味俱全，而電視直播就像是水果沙拉，圖的是新鮮快捷，食材的新鮮、原汁原味和精致搭配更為重要，但無論如何，做水果沙拉也是要花功夫花心思花時間的，不是光把食材直接拿來混在一塊就行了，那不叫菜肴，只是食物，如果食材還是不經過選擇和處理，那連食物可能都稱不上；影視其實也大致如此，經過精心后期制作的是節目，除了新聞突發事件的直播之外，直播也是節目，只不過是在現場進行快速制作的節目以保證即時的傳播，側重的是讓觀眾立即感受到現場的一切精彩，一樣是要通過精心準備和去蕪存菁，要讓人看得舒服，一樣要追求高水平的視覺體驗，其核心還是制作。簡單掛個攝像頭進行所謂“直播”，大多數情況下和轉播監控視頻有何區別？不對傳統的電視直播的內涵進行研究就簡單化看待、動不動就顛覆之，調侃點說，那和“無知無畏”的區別不是很大。

直播的核心

我們再來看看直播相關的技術和系統，是不是隨著互聯網和數碼影像技術的發展已經變得可有可無、可以輕松被顛覆了？從創作角度看，絕大部分直播的核心是“現場節目制作”，也就是所謂的EFP（Electronic Field Production）那么，直播相關的技術和系統，就是為現場節目制作服務的工具，也被稱為EFP系統。工具的存在是為創作服務的，所以，EFP系統是視頻制作系統中一類具備特殊功能的存在，通常由三大核心部分組成，每一個核心部分采用的技術和設備都因為現場快速制作的需要而生，隨著互聯網和影像科技的發展，EFP系統在不斷進化，系統不斷變得更簡潔、操作變得更智能更易用、功能變得更高效更新穎，但絕不是能被普通攝像頭加上網絡編碼器簡單就顛覆和取代的。

第一個核心部分是視頻拍攝和采集設備，主要包括通常說的視頻“訊道”以及錄音設備、鏡頭和配套的操控設備，例如集中遠程遙控設備、快速聚焦和變焦附件、靜音電動變焦鏡頭、攝像和導播之間的通話系統（Intercom）、狀態提示（Tally）等，一個視頻訊道的核心當然是一臺訊道攝像機，但遠不僅如此，完整的訊道還包括相應的無壓縮或淺壓縮視頻傳輸通道、攝像機控制單元、聚焦和變焦控制系統、intercom和Tally系統，訊道攝像機也叫系統攝像機或者演播室攝像機，圖1是訊道攝像機全副武裝的整備狀態，這類攝像機和大家常見的電影攝影機、手持攝像機乃至單反和微單有明顯的側重點的不同，訊道攝像機側重將拍攝的視頻信號實時以最高畫質傳出去而不是壓縮后錄下來，還要傳得遠，并側重與上面說的配套操控設備一起提供現場快速和靜音操控的能力；同時，直播對景深的要求和追求電影感淺景深拍攝不同，特別是在體育和綜藝類直播時，運動員或演員的活動范圍大，景深太小的情況下很容易造成重要的畫面拍糊了，直播攝像機其實需要更大的景深，以保證轉播中不會輕易脫焦，因此，感光器件和鏡頭的選擇通常側重于較大景深；再有，直播是即時播出，直播中沒有更換鏡頭的時間，突發情況也會較多，所以訊道攝像機配備的鏡頭也需要大變焦實現“一鏡到底”的能力，以滿足寬泛的取景需要以及應對突發情況，大家都知道，變焦范圍大和畫質高之間是存在一定的矛盾的，因此，直播用的攝像機鏡頭（主流是B4卡口，2/3英寸成像圈）通常在體積、成本、成像圈大小上做出犧牲，在大變焦高畫質和大景深之間做出平衡。盡管理論上各種普通攝像機甚至手機都可以成為直播中視頻拍攝的工具，市面上也有不少相應的遠程遙控、跟焦、無線傳輸附件能夠增強普通攝像機在直播EFP系統中的應用可能性，但是，與專業訊道機相比，在系統延時、大變焦高畫質、完善遙控、指揮便捷性、對現場低干擾等重要的性能上還是有不少限制，能夠滿足小型活動或者要求不高的直播應用需求，但無論是制作能力還是效率都會有很大局限性，普通攝像機對專業訊道攝像機的“逆襲”只是剛剛開始還遠遠沒有完成。

另一大也是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是直播導播設備，主要是視頻切換臺、調音臺、信號監視設備、視頻信號監測儀器等，現在還包括網絡視頻編碼器和推流拉流設備，也有集成了視頻切換、調音控制、硬盤視頻文件播放、圖文字幕甚至虛擬演播室、網絡推流在一起的集成化導播一體機。圖2是一個小型導播系統的典型系統圖，不論系統規模大小還是設備的檔次有別，一個直播活動的現場制作流程大致上是相似的，以切換臺和調音臺為核心，導播作為現場節目的導演，在多畫面監視器和一些輔助的信號轉換單元的幫助下，將多臺攝像機不同角度拍攝的現場信號與圖形文字、預先錄制的視頻、現場多路音頻等其他“素材”進行快速的切換/多層合成/圖文字幕疊加等現場制作工作，形成直播視頻節目和現場輔助大屏幕上呈現的視頻內容；現場導播的助手們通過攝像機控制單元對多臺攝像機的光圈、白平衡、增益等參數進行遠程的實時控制；切換臺內置的Tally提示信號系統向所有攝像和演職員提示正在直播以及將要切換到直播狀態的攝像機所處的位置，以幫助演職員狀態的確立；并通過內部的雙向通訊系統與演職員進行通話，調度和協調攝像師的取景以及演職員的行動。圖3和圖4則是一些較大型的現場直播車的內部圖片，可以看到雖然看起來系統較為復雜，但核心同樣是切換臺、調音臺、攝像機控制單元、視音頻信號傳輸設備、多路信號監視、內部通訊對講等重要設備，要完成快速高效的高質量現場制作，這些設備其實缺一不可，并不是輕松就能被“顛覆”和“過時”的。

第三大核心部分主要是信號的處理設備，例如視頻特技設備、體育慢動作記錄和回放設備、現場調色設備、HDR處理設備、視頻圖文包裝創作系統、信號格式轉換器、虛擬視覺渲染引擎等。這些設備相對前兩大核心部分而言，主要功能是完成現場制作的視覺效果的創作以及一些輔助的功能。通過信號格式轉換器，可以將專業的SDI以及其他主流數字視頻接口（HDMI、DP等）融合到整個EFP系統中，使得計算機圖形、網絡視頻更為輕松地接入到EFP系統中，極大增強現場視頻制作的素材豐富程度，也更為方便傳統EFP制作系統連接各種網絡編碼器等通用設備，為互聯網直播提供節目；在體育比賽直播中，慢動作記錄和回放設備負責完成多個角度的高速攝影機拍攝的高幀率視頻的記錄，并在導播控制下立即進行慢動作回放，極大提升觀眾的觀看體驗；視頻圖文包裝創作系統則與現場的比賽數據系統對接，除了以絢麗多彩的方式呈現實時比賽信息之外，還提供各種CG動畫和視覺裝飾效果，提供更好的視覺體驗；在體育、綜藝和重大活動的直播中，虛擬視覺渲染引擎近年來也越來越多地被應用到，虛擬視覺渲染引擎結合了VR/AR技術，通過實時獲取攝像機位置和鏡頭的狀態數據，將這些數據賦予三維創作環境中的CG動畫虛擬攝像機，使虛擬攝像機的運動和視角與真實的現場訊道攝像機完全同步，以便CG動畫渲染出來的虛擬三維場景與真實現場場景可以以假亂真的合成到一起，形成出乎想象極富視覺沖擊力的增強現實視覺體驗；現場調色和HDR處理設備則是直播中的新角色，通過現場快速調色以及高動態范圍的處理，直播也將會呈現出更為美輪美奐的視覺效果。

直播的未來

誠然，隨著技術的進步，EFP系統中的各主要核心設備也正在朝著小型化、多用途化、互聯網融合化的方向發展，特別是集切換、視頻特技、圖文字幕、網絡推流等功能于一身的小型化導播一體機的出現，確實在教育、商務活動、網絡自媒體等直播應用中大顯身手，將EFP直播的技術和價格門檻大大降低，單兵多機位直播已經逐漸成熟，但無論如何，從本文上面描述的EFP現場制作的主要流程和功能就可以看出，這類小型高集成度的導播設備還只是適用于一些簡單的場景，“單兵”控制現場制作的多機位指揮、字幕、特效甚至音頻和網絡推流等眾多功能，導播一人控制了太多的東西，在精簡了系統和人力的同時，難以樣樣俱精，因此，這類集成化的導播一體機更偏重新聞和現場活動的簡單直播，基本不能勝任較復雜的現場事件以及體育、綜藝等視覺體驗要求較高的直播應用，EFP直播現場節目制作系統的核心功能還不是這種小型導播一體機能夠完全滿足甚至輕言顛覆的，能夠用和能夠代替是兩回事。對傳統EFP技術系統的改進以及揚棄是必須的，但以偏概全、輕言顛覆則完全不可取。相信隨著互聯網視頻的不斷發展、視頻技術的不斷進化升級，EFP系統中的主要核心設備和輔助系統必然不斷有新形態的新產品出現，集成度會越來越高、越來越小型化和多功能化、操控越來越簡單，但總體上，只看到直播的“即時轉播”這一個屬性，而在創作以及技術層面上忽視“現場節目制作”這個更重要的屬性，是難以真正做好網絡直播這個新業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