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
閑筆,不是一件藝術品中的主體構成。它們更像石器上的不規則花紋,甚至玉器上的斑瑕,它們絕對是柔軟的,炫目的,天賜的——閑筆不閑,瑕不掩瑜,境界就出來了。史上所有的文學大師,都是閑筆大師。
女性寫作者,往往在作品中有意無意地傳導給讀者更多私人化的信息;這些呈現非邏輯狀態發散的個性符號,既模糊又直觀,既新潮又保守,既曖昧又真摯,帶有明顯的性別特征;它們有時被讀者恰到好處地意會了,有時被移花栽木地曲解了,有時被莫名其妙地放大甚至于“惡搞”了。但是無論怎樣,寫作中的女人,比起生活中的女人,總是給了讀者更寬敞更斑斕的想象空間:因為寫作不僅是高貴的精神事業,某種意義上,它也是抵御墮落或消沉的掙扎手段之一。所以說,女性寫作者的寫作動機或者動力,更多的來自精神需要,甚至生理需要,而非生存需要。寫作是一種思維運動,生存是一種生物運動;生存與寫作不構成邏輯關聯;生存不是寫作的延續,寫作也不是生存的理由。寫作由強大的思想體系推動,而生存的背后,有什么呢——什么也沒有。
從散漫中找到經典是困難的,但是從散淡中找到從容的情致卻不難;散淡的敘述是心靈的優雅,它將漫過人間的浮塵和虛火,找到詩意的契約。
死亡對于生命個體而言,畢竟只有一次;死亡就像綻放在人類視野里的絢爛花朵,它既裝點你的生平,又葬送你的性命;所以說,噩運既能使一個詩人旺盛的藝術生命戛然而止,也能使一個詩人的藝術生命在瞬間達到沸點;死亡將放大藝術的感染力和感受力。
衡量和評價一個詩人(或藝術家)的創作成就,最可靠的是方向與品質原則,最忌用的是數量與速度尺度。眾所周知,在人類的近鄰中,豬與老鼠的繁殖能力,恐怕遠遠超過了其它的諸如猴、狼、狐貍等胎生物種,但是毫無節制的多產,并沒有提升他們的智力結構、優化它們的遺傳基因,反而顯露出日漸退化的端倪;而在人類的視覺經驗中,閃電與流星恐怕是最常見的神速事物了;人類同時也知道,閃電只能激活風雨,流星只能通往焚毀。時間是不朽杰作的煉爐。
一首詩的氣韻是否飽滿流暢,關系詩的氣質;一首詩的氣質是否出類特別,關系詩的品格。品格既是外在的氣象,又是內在的意蘊。所以說,是品格把詩從其他問題中區別出來,氣質最終會主導審美。
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
敘事或抒情構成詩歌之“味道”。“味道”來自生活,更來自生命深處的體驗。所以我們常常會牽系某一種味道,或敘事,或抒情,或并重共享。敘事與抒情的關系,如同中國水墨畫中魚水的關系,魚在水中游,畫面卻不見水。
相對于一個真正的、具有獨立存在價值,并且作品散發出無可懷疑的重要性的詩人而言,獲得應有的肯定、贊揚和榮譽,而不是受到誤解、忽略和貶損,這是優秀的文學評論家必須捍衛的秩序和存在的意義。如果批評家們在這種時候失語,或者視而不見,就有必要對他們已經做過的工作和已經發表的言論,反過來進行重新估量,他們是不是像對待自己的名聲一樣,珍視了詩人的勞動創造,他們是不是還有能力影響思想潮流,指導大眾閱讀。
我欣賞簡素而高貴的詩歌,“簡素”通常是由表及里的內置,“高貴”則是詩人修為與學養的外泄。詩人的氣質就“懸掛”在他最鐘愛的詩歌套房里;而詩歌的氣質也同樣“落坐”于套房里那把最醒目的語言旋椅上。
愛情詩為我們提供的是,一個激越而寬闊的情感水系,它縝密而雋秀的水文結構,它舒展而縱橫錯落的水域,它暢快澎湃的流速和充盈飽滿的流量,它細膩而柔美的人文景觀,都強烈地刺激著我們的閱讀味蕾,它讓我們沉溺其中,回味其中。
將音樂語言轉換為詩歌語言,并且在轉換中提升兩者唯美的共性——仿佛朝圣者對天籟之音的傾聽,仿佛詩人對人類靈魂的抵達。
幾乎所有的詩歌評論家,為什么口中無物,語序失常,是因為錦內無藏,缺乏自信;多半以上的女人,為什么濃妝艷抹,人馬雜遝,是因為衣內無秀,信心失重。
人屆中年,早已脫離了“才華寫作”階段。也許你會幸運地遇到“暖冬”,但“冬儲”是必須的,足夠的儲量才能化有至無,才能迎來恒量的“澎湃”和精神世界的“第二春”。
其實,時間順序正是邏輯順序,歷史正是由周期性反復出現的事件結構而成的。
媚俗是人性中最難抵御的物質動力,而詩意則是人性中最難洞察的精神閃念,它們分別解構人性的兩端。
詩歌成于句,而非成于篇,詩歌謀句不謀篇。所以,煉句是詩人的基本功。
純潔的靈魂不靠任何物質的力量來維護,它靠自己行走,如果你擁有與眾不同的品質,如果你的靈魂是敞亮的,它很容易被人識別,定會受人尊重。
詩人是私人密碼的編制者,又是唯一的破譯者。真正的詩歌都藏有詩人精心埋設的情感“暗鈕”,找到并且轉動它,閱讀才有可能被導入私人化的經驗通道中去——閱讀不是尋找所有的詩性裝置,而是打開唯一的修辭“鐵門”。
反差并不意味著身心分離,而是象征詩人精神上所追求的縱深和自由度。這是一種命運的尋找,也是一種命運的指引。詩人的宿命,在與詩歌的微妙組合中,放射心靈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