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爸爸

陳清揚

剛準備上車，爸爸的電話就響了。盼了幾個月的出游，難道爸爸又要爽約？我無聊地四處張望，踢著腳邊一塊灰色的小石子。踢著踢著，又彎下腰伸手拾了起來。小石子很堅硬，表面凹凸不平，有個突起的尖角，用拇指蹭了蹭，怪疼的。

我慢騰騰地挪到車前，瞟了一眼爸爸，他還在打電話：“嗯，行，我馬上就把資料發給您。”“他壓根兒就沒把這次出行放在心上，眼里只有工作，他的工作比我重要多了，一點兒都不愛我。”我憤憤地想。

盯著手中的石子，我萌生一個念頭：哼，既然你心里沒有我，就讓你的車子記住我。我悄悄攥緊手里的那枚石子，它的邊緣正緊緊貼著掌心的皮膚，硌得我手生疼。手心里全是汗，小石子也有些潮乎乎的。

我鼓起勇氣，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小石子，在車上小心地一筆一畫地寫著。爸爸仍舊打著電話，假如他發現了，一定會大發雷霆吧，不過，這樣他就會在意我了。鋒利的石子在白色的車漆上劃過，留下深深淺淺的一些字跡。我緊張得鼻尖上冒出了一些汗珠。

“你在車上亂畫什么？”一聲怒吼終于在身后“炸”起。

我扭過頭，呆呆地看著爸爸，他黑著臉，額頭上青筋暴起，眉毛似兩條怒不可遏的暴龍擰在一起，怒目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

我還來不及分辯，他右手舉著手機就要向我砸來。突然又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把手機換到左手上，掄起巴掌重重扇到我的右手上。我的手一顫，小石子掉到地上，滾落到身旁的一片積水中。手背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用你的壓歲錢來補漆啊！”他似乎還不解氣，又一巴掌推向我的肩頭，厲聲呵斥道。這一掌太重了，我踉踉蹌蹌晃了幾晃，沒站穩，一屁股跌坐到那攤積水中。污水弄臟了我的衣服，鼻子酸得發脹，胸中宛如壓了一塊巨石，喉頭涌上千言萬語，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水撲撲簌簌地涌出。我梗著脖子看著他。

他鐵青著臉，瞪著我：“你還太小，這么不懂……”

話音突然頓住了，他終于看清我在車上刻的幾個字：

爸爸，你一定很忙吧！

看完，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色瞬間又紅了起來，露出一抹愧色。

他一把摟住我，輕輕撫摩著我的手，柔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我靠在他胸前，抽泣道：“爸爸，我……我只是想……讓你多陪陪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個‘壞爸爸，如果再不陪你，你就長大了！”

這時，幾縷金線般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在那幾個字上舞動著，也在我們兩人的心中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