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凡的世界》看路遙小說所透視的人生哲學

戚晶（西北師范大學，甘肅 蘭州 730070）

小說《平凡的世界》是路遙在長篇小說《人生》之后又一部經典的文學作品，自它問世以來就受到了各行各業、不同年齡階段讀者的一致好評。在讀者心中，這部小說在某種程度上道出了他們的心聲，和他們的心靈產生了共鳴。因此，這部小說也可以稱為“大眾化的小說”、“平民化的小說”。小說以中國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為背景，以孫少平、孫少安、金波、田曉霞等主要人物為中心，將平凡的人物置身于現實生活的種種矛盾之中，并與時代變革緊密結合，深刻地反映出那一代青年真實的成長路程，具有十分深刻的意義。

一、人生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性

在這部小說中，我們不難發現，男女主人公的理想與現實世界始終都存在著一種矛盾性，這種矛盾性普遍存在，經常讓男女主人公感到茫然無措，前途渺茫。

比如在孫少平的人生經歷中，我們可以很明確地看到這種矛盾。孫少平是一個生長于農村卻有著超越農民思想的青年，他不滿足于固守陳規的普通農民生活，他有自己的理想追求，于是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走向大城市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但一來到城市，他才發現自己的理想與現實之間是存在很大差距的，在這種落差之下，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迷茫和無助。理想是飽滿的，但是現實又是殘忍的。孫少平意識到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是非常艱難的，這一切都使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除此之外，他和田曉霞的愛情也體現了這種矛盾性。孫少平是農民的兒子，家庭十分貧困。而田曉霞的家庭條件卻非常好，除了父親，自己家的親人也是做官的。這種家庭上的差距給孫少平帶來了強烈的自卑感，兩人的家庭差距如此巨大，他深知自己和田曉霞是不般配的，于是經常陷入苦惱之中，這一切都令他痛苦。但田曉霞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想要堅定地和他走下去，這讓孫少平十分感動，同時也下定了要堅持下去的決心。但這一切卻又被冷冰冰的現實所打破了：田曉霞因為意外去世了。這無疑對孫少平來說又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他的理想又一次遭到了現實的沖擊，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由此可以看出，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用這些普通人物的命運向讀者表達了自己的真實體驗：在現實面前，任何理想有時候都是蒼白的。理想與現實始終存在著矛盾，正是這種矛盾，才使得人心搖擺不定，甚至一度失去勇氣與信念。在現實面前，人永遠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實現自己的理想。這是有著深刻的現實意義的。

二、生存苦難與奮斗

在《平凡的世界》中，有著許多苦難的書寫。無論是饑餓，貧窮，抑或是失去等等更為深刻的東西，都是人在生存中的苦難。人生而在世，除了掌聲和鮮花，相伴的就會有苦難。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但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將苦難表現的十分深刻，將苦難的哲學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讓讀者對“苦難”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和體驗。而小說中的這些苦難，很大一部分取材于路遙自己真實的人生體驗。

在小說中，路遙筆下的人物在面對苦難的折磨時，雖然有時表現出茫然、頹廢的情緒特征，但他們對于苦難都有著一種抗爭精神，并沒有向苦難的人生屈服。這種對人物命運遭遇的敘述無疑會讓我們對此產生深刻的思考。就像韋恩.布斯所說：“關于人物的道德和智能品質的議論，總要影響我們對那些人物活動所處事件的看法?！保?］首先是孫少平，他無論是在追逐夢想，還是追逐愛情上，苦難都讓他的精神上飽受了不小的折磨，讓他一度陷入迷茫，不知所措。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在內心為自己加油，一次次在絕望中重新站起來，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孫少安也是如此，當挫折一次次向自己襲來時，他一度被打擊的抬不起頭，但苦難過后，他又能重新找到生活的路，并且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由此可見，小說中雖然深刻地描寫了苦難，但這些苦難并不只是裝點小說而存在的，它們是路遙人生的深刻體驗，路遙也在這種體驗中透視了他的人生哲學。這是他信念上的一種堅守，是他執著追求人生的一種信仰。命運可能會使我們有所遺憾，但是命運并不是固定的，命運就在人的手中，人就是命運。路遙嘔心瀝血的人生境界大約就是如此：接受苦難，并且去勇敢地擁抱它們，去抗爭，不放棄。

三、人的存在意義及價值

人生而為人，必然會有其存在的意義。人為什么而存在？人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小說通過種種錯綜復雜的敘事，向我們深刻地展示了這一人生哲理。人生為存在而存在，存在即生活。小說以廣闊的視角為我們展示了不同青年不同的生存方式，顯示了人的意義及其存在價值。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出，每個人的生存是不一樣的，生存的態度也是千差萬別。但是小說中的每個人無論經歷了多大的挫折，他們依然會選擇好好活著，顯示出一種正確的人生觀。這也是作者想要訴讀者們的：無論生活多么不幸，都要選擇好好生活，去創造自己的生存價值。這便是人存在的意義。

在路遙的心中，人生必然不會是一帆風順，但是作為一個人，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們必須要在人生中去尋找自己的價值。在小說中，雖然有大量苦難意識的表現，但是這些苦難在人的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正是人的存在戰勝了苦難，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镀椒驳氖澜纭愤@部小說能受到讀者的廣泛認可，就在于它讓讀者悟到了一種全新的生存方式，每個人都能在這部小說中重新沖破迷惘，找回那個原本的自己。它很大程度上也成了很多讀者的“精神食糧”，想必就是因為它深刻地闡釋了人生的生存哲學，是一種道德意識的存在。英國文學批評家F.R.利維斯也曾說過，文學就是現代的道德意識形態。［2］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我們應該用這種意義去探索生命中的那些未知，使得人生的意義更加完整。

四、小結

總之，《平凡的世界》用一個個平凡人物的平凡經歷為我們展示了路遙深刻的人生哲學，這些人生哲學可以說是路遙自己的生命體驗。路遙苦難的人生經歷為他的文學創作奠定了深厚的思想基礎。哲學和文學自古以來就是一體的，文學中滲透哲學可以豐富文學的內涵，使文學更有深度。思想是文學作品的靈魂，一篇作品也就像一個人一樣，沒有靈魂就不會有生命，而表現在文學作品中的思想，又必須寄寓在從現實生活之中汲取出來的人物和事件之中。［3］而路遙小說中的思想內涵就來自于他自己深刻的人生體驗。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平凡的世界》是滲透著深刻人生哲學的文學作品，因此它具有更深層次的意義。讀者在閱讀作品的同時，更能體會到其中蘊藏的人生哲理，可以說路遙的人生哲學給了不同的讀者不同的感受和啟示，在某些程度上為他們指引了方向，具有普遍的人類的哲學意義。

注釋：

［1］W.C.布斯.小說修辭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2］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3］以群等編.文學的基本原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