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愛情詩中的詩歌意象

石婷（西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李商隱是一位以抒情詩和愛情詩而聞名的大家，因此，在他的眾多詩歌中，以這些充滿細膩情感的愛情詩最為著名。而這些抒情詩中最能代表李商隱創作獨特性的，就是他創作的一系列“無題”詩。他的“無題”詩，纏綿悱惻，感情真摯，詩境朦朧，給人一種縹緲之感。一般來說，詩歌的題目就是整首詩歌大致內容的一個概括。而李商隱沒有給予這些詩歌一個確切的詩題，而是用“無題”來命名這些作品。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或許也是李商隱有意創造的朦朧之境。在他的“無題”詩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量并非源自現實的意象群，這些意象群并不存在于現實之中，而是作者的心靈世界的一種表現方式，因此這些意象的象征意味是富有內涵的，不易理解，富于變化。他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將這些意象連綴成詩，營造了一個個朦朧的詩境，耐人尋味。如其中代表性的一首：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縱觀全詩，可以發現，在這首詩中，李商隱所創造的意象“蓬山”、“青鳥”這兩個意象并不是現實生活中的事物，它們來自于李商隱細膩多情的內心世界。這首《無題》是一首愛情詩，李商隱以一位女性的角度寫出了人間的離別之痛，相見之難。“蓬山”在傳說中是海上的三座神山，它可望而不可即。李商隱巧妙地運用了這個意象，一方面，以朦朧之境增強了詩歌的藝術感染力，另一方面，也用這個意象表現出愛情的曲折和困難重重。而“青鳥”傳說是西王母的信使，在這里這個意象不僅象征出主人公深切的思念，而且從這個意象的象征意味來看，可以看出這首《無題》詩的主人公是一位相思成疾的女子，并不是一位男子。李商隱《無題》詩中意象的多義性從這里可以看出一二。

再如另一首與愛情有關的《無題》之作：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燭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

在這首《無題》詩中，不難看出兩個來自詩人內心世界的意象：“彩鳳”、“靈犀”。鳳凰比翼雙飛，是美滿幸福的愛情的象征。“靈犀”在古代是吉祥的征兆，作者由此展開了自己的想象，暗示了兩個相愛的人之間心靈的默契。在這兩句詩中，作者賦予這兩個意象帶有希望的象征意味，并朦朧化了兩人之間的愛情關系。在李商隱的筆下，愛情并不是一種感官上的表達。他不僅沒有使用過多的表現強烈感情的詞語，而且也沒有將男女之間的愛情大膽直白地展現出來，而是用一種含蓄的方式，將這樣微妙的情愫寄托在這些具有象征意義的意象中，帶給人一種含蓄而又飽滿的情感，令人為之感動。

這樣象征愛情的意象與他的另一首愛情詩《錦瑟》中的意象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在《錦瑟》這首詩中，李商隱把這些迷離朦朧的意象連綴在整首詠物詩中，這些詩句之間也沒有必然的聯系，卻形成一種朦朧的詩境，耐人尋味。遂巧妙地形成了這首愛情詩作中朦朧迷離的情思。瑟是一種弦類樂器，一般是沒有“五十弦”這么多的，李商隱在這里用錦瑟這個意象，并不是單純的說明它是一種樂器。李商隱的愛情是坎坷的，在李商隱的心中，有著對愛情的一種特殊的體驗，一種對于愛情中苦悶的糾結。這種感情交織在他的心中，不是一種平淡的感受，而是不平靜的、繁復的。作者在這樣的感情的起伏中，思憶起了自己愛情的美好華年。那段關于愛情的回憶應該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中的，所以每當回憶起，傷感與懷念這兩種感情就他的的胸中激起了巨大的感情風濤。“杜鵑啼血”原本是一個典故，望帝，是傳說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后魂化為鳥，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聲哀怨凄悲，動人心腑，名為杜鵑。再看“杜鵑”這個意象，作者為什么要在這里采用這一意象呢？首先，李商隱要表達的是一種悵惘、迷茫、糾葛的愛情。他的內心是不平靜的，感情充沛但又有著那樣悵惘的痛苦，就像杜鵑那樣痛苦的啼叫聲，以至于都流出了血。這是李商隱內心情感的一種反照，“杜鵑”自然也便是他這種激烈情感的一種象征，為愛而啼而痛。滄海月明，是一種純美寧靜的境界。這種美是一種靜態的美，有一種平靜祥和之態。但是就算是在這么美好的情景下，依然會有一位鮫人對著明月，留下眼淚。“鮫人”這個意象也并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來源于傳說。李商隱巧妙地借用這一傳說，將自己內心的悲涼與憂傷表現得淋漓盡致。這個意象雖然虛幻，但是卻把人帶入了另一個縹緲的境界中，情思婉轉，感人至深。從李商隱創造的這些意象來看，它們不僅是某種客觀事物，更重要的是它們在詩歌中所具有的某種特殊的象征意義。含蓄而又深刻地表達了作者內心的情感，并把這種感情升華了，提升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之中。

又比如說他愛情詩中塑造的“蝴蝶”這一意象，蝴蝶的生命短暫脆弱而又獨有一種美感，讓詩人對其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與喜愛，他的詩歌中有五首詩是以蝶為美容的。像“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錦瑟》)“空余雙蝶舞，音絕一人來”(《小園獨酌》)“天桃唯是笑舞蝶，不空飛。”(《即日》)“他筆下的蝴蝶意象象征了愛與人生，愛情是美麗而幸福的，同時又是可望不可即的，蝴蝶的生命是短暫的，這樣美好的的愛情是脆弱的，隨時都可能墜落，這一意象是朦朧的，他的很多詩中都用了“韓憑化蝶”這一典故，將他在現實世界可望而不可即的愛情寄托在幻想與夢境里，而“莊周化蝶”的典故則象征了他悲劇的一生，這里寄托了詩人在無奈中掙扎過，徘徊過，但最終一次次失敗。作者用“蝶”這一朦朧的意象象征了自己美好而又脆弱的愛情，這一意象具有十分典型的愛情象征意味。在李商隱眾多愛情詩的意象中有些不可代替的地位，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綜上所述，李商隱的愛情詩意象數量多、內涵豐富、寓意朦朧，有很高的審美性與抒情性，為后代的讀者留下了豐富而寶貴的文學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