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光
摘 要:量詞豐富是漢語的一大特點,現代漢語中量詞十分豐富。殷商時代中的量詞,尚未發展到如此地步,然而某些復雜的現象已經開始萌芽。關于甲骨文中量詞這一詞類,學界一直存在很大的爭議,研究成果也比較豐富。因此本文主要對這些研究成果進行梳理。
關鍵詞:殷商;量詞;綜述
甲骨文、金文是我中華祖先為我們留下的珍貴財富,它為我們保存了大量的史學材料和語言文字資料。對于甲骨文、金文的考釋,學者們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然而對于甲骨文、金文的詞類研究還是不夠深入,其中量詞的研究一直是一個值得關注研究的課題。在甲骨文、金文中,有幾個詞在計量事物的時候很活躍。主要有卣、朋、丙、兩、屯、升、這幾個。對于甲骨文、金文中這幾個詞的詞類劃分,學者們有兩種意見。有些學者認為殷商時期的量詞雖然處于萌芽狀態,但是已經產生,并從其他角度對其進行研究。有些學者則認為沒有必要劃分出量詞這一詞類來。現將具體研究情況陳述如下:
一、殷商時期量詞研究
對于殷商時期的量詞,有些學者從古文字考釋入手對這幾個詞的本身進行了研究和考量。有些學者則從語法學角度對其進行研究。
(一)古文字學角度的量詞研究
王國維《說玨朋》一文中說:“殷時玉與貝皆貨幣也,商書盤庚曰:茲予有亂政同位,具乃貝玉。”他從“寶”字從玉從貝,證明“商時玉之用與貝同也。”還認為貝與玉皆有物以系之,“于玉則謂之玨,于貝則謂之朋,然二字于古實為一字”,“然以玨朋諸字觀之,則一玨之玉,一朋之貝至少當有六枚,余意古制貝玉皆五枚為一系,和二系為一玨,若一朋”。玨與朋并非一字,但朋與玨分別是貝與玉的單位則確定無疑。
于省吾先生的《釋兩》根據商周古文字的構型及出土古代車輛的實物,交相印證,得出比較合理的看法。“兩”字的金文字形寫作。于省吾先生指出“兩”字所從的丨像車的單辀。冂像辀前的橫木。而“從”字則取象于衡上的兩軛。“兩”本指雙軛(雙馬拉)的車,原先都為名詞,其作標準量詞,可能都經過由原身量詞轉化的階段。
湯余惠《商代甲骨文中的“丙”和“兩”》認為甲骨文中的“丙”、“兩”同形,“丙”字主要用于天干地支紀日中。而與車馬聯系的單位是“兩”而不是“丙”。這兩個字可能是造字上的偶合,為異字同形。后來為區別兩個字,金文中的“兩”重構出一種較繁的寫法。可能是“兩”的初文,意義就是車一乘。而“兩”就是后代的輛字,后來添加形符車而成“輛”。由于車有兩輪,引申為一對或一雙的概念。在甲骨文中,計量馬的數量,常用“兩”,表示一對馬。
(二)語法學角度的量詞研究
李若暉在《殷虛量詞初探》中結合語言學和古文字學,對商代量詞進行共時與歷時的考察。共時觀察中將量詞分為單位量詞和臨時量詞。而單位量詞中又分為普通單位量詞和特殊單位、無標準、規定單位。并從語言學角度對卣、朋、玨、屯這些量詞進行分析。歷時考察中,李若暉概括了殷商量詞的特征,具體包括詞性的不確定、數量少、類別少,后置于名詞等特點。而后概括了殷商量詞的演變過程。包括詞義虛化,日趨豐富,名量位置有變化的趨勢。最后李若暉對量詞的起源進行了推測,他認為量詞的產生是語言表達中修飾和表意的要求綜合作用的結果。
程文文在《從出土文獻看數+量+名結構的歷時形成過程》一文中將甲骨文中的量詞分為容器量詞,集合量詞和拷貝型量詞。認為拷貝量詞是最原始的個體量詞。并對“名+數+拷貝量詞”的產生原因進行闡釋。認為漢語“數+量+拷貝型量詞”是漢語計數結構“名+數+容器/集合量詞”類推作用的產物。甲骨文時期,容器只有計數的功能,若要表達計數功能,需要以容器本身作為計量單位。集合量詞本身就有天然單位,為了方便計算,人們又在此基礎上規定了一個定量單位。容量和集體量詞與人們的現實生活息息相關,如果要計數,人們必須借助容器量詞和集合量詞。這就形成了一個“名+數+X”的框架,而個體單位由于類推作用就進入了這個框架,產生了拷貝名詞。拷貝名詞具有滋生大量同音詞,模糊名、量之間的界限的局限,不符合語言的聽感。后來逐漸被一般量詞所取代。甲骨文中的“名+數+拷貝量詞”是后來個體量詞產生的關鍵。從程文文的分析中我們清楚地看出了甲骨文中三種量詞產生的原因以及后來“名+數+量詞”和“數+量+名”結構的形成。
張桂光的《商周金文量詞的特點》結合商周金文的實際,探討了商周金文的種類,將量詞分為原身量詞,個體量詞,集合量詞,借用量詞,度量量詞五類。而后他歸納了商周金文的特點。即商周金文見證了原身量詞的發展、轉化與衰落的過程。商周金文存在不同事物共享一個量詞而所代表的數量不同的情形。商周量詞的組合形式尚在規范之中。在位置上,量詞已經由名詞后向名詞前移動。而名詞性較強的量詞有向典型的量詞發展的趨勢。張桂光從歷時的、動態的角度,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察甲骨文中的量詞的視角。使我們知道了甲骨文的量詞的發展方向。
達正岳的 《上古漢語中的數量詞研究》中在量詞的敘述部分對甲骨文中量詞進行了分類。具體將其分為表示度量衡單位的量詞、表示貨幣單位的量詞、表示個體單位的量詞,表示時間單位的量詞。并討論了甲骨文中量詞的用法,認為甲骨文中的量詞與數詞、名詞結合只形成三種形式:數+量、名+量、名+數+量。關于數+量這一組合形式達正岳的觀點有誤。因為甲骨卜辭中數次經常與名詞直接結合,在數詞后面的詞詞性為名詞。這種數名結構主要出現在卜牲數的卜辭中,強調的是名詞。
甘露的《甲骨文數量、方所范疇研究》將量詞分為專用量詞,準量詞和借用量詞。專用量詞主要包括容器單位、集體單位、事物單位。準量詞中名詞性較強。包括時間單位和軍隊編制。借用量詞中主要分為量詞與名詞相同和量詞與名詞不同兩種情況。其中,準量詞的說法讓人難以信服。
步連增的《名量詞起源再探》主要是從語法學角度對名量詞的起源原因進行分析,認為甲骨文中產生名量詞是由于音節的雙音化。
漢語中“名+量結構”話題和述題間往往有較長的語音停頓,因此這兩種成分間很難組成一個雙音節音步,在這種情況下,因韻律所需,增音成為一個有效選擇,而選擇拷貝前面的名詞則可能是最方便的選擇。因此出現了拷貝量詞。
從語法學角度對量詞進行研究的學者們主要是對量詞進行了分類,以及對甲骨文中的量詞的特點和形成原因進行了探析。
二、殷商時期尚無量詞
一些學者則認為殷商時期量詞尚未產生。這幾個在計量事物時表現活躍的詞只是量詞的“前身”。
代表這種觀點的學者郭錫良先生在《從單位名詞到量詞》一文中表示在甲骨文時代就已經產生表示容量單位和集體單位的特殊名詞,郭錫良先生考察了先秦典籍,舉例說明單位詞和一般名詞的語法功能和作用是完全一致的。因此他認為把沒有必要把甲骨文時代的單位詞從名詞中分出來,而將其看作是名詞中的小類。
楊逢彬的《殷墟甲骨刻辭詞類研究》是研究殷商時期詞類的專著。但該書中并沒有將量詞單獨劃分出一個類來,而把這些詞當做單位詞劃分到普通名詞里。作者在書中肯定了郭錫良先生的看法。并進一步指出不可數(酒)或不方便數的物體(貝、玉)必須依賴承載它們的物體(卣)或形式(朋)。這樣便使容器或表集體的詞與數詞結合起來,表示物體的量。并舉出英語就是這樣借關系緊密的名詞來表示物體的量的。如a bottle of ink等。但英語中的這些名詞都不能看做量詞。此外,量詞虛化程度很高,很難描繪其具體形狀。但“朋”、“卣”、“丙”等詞都很具體。從這一點來旁證這些詞是單位名詞,而非量詞。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甲骨文、金文中這幾個計量事物表現活躍的詞,引起了學者們對它們進行研究和考量。但對它們能否劃分出量詞這一詞類來,學者們并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因此殷商時期的量詞問題還需要繼續深入的研究,以達成統一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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