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也許不會再來

［美］索菲·露易絲

1

故事發生的時候，我才六歲。

當時我正在我們家的農場里玩耍，我遇見了那個男孩。他是那種最常見的男孩子，總是喜歡嘲笑我們是黃毛丫頭，可是一旦我們這些黃毛丫頭發起狠來，就會把他們攆得飛跑，直到把他們打翻在地為止。

那次和他初次見面，我就把他打翻在地。

從此以后，我們就經常在籬笆旁見面，互相打鬧。慢慢地我們長大了，盡管還經常在老地方見面，但彼此規矩多了，再也不打鬧了。

我覺得和他溝通很容易，我經常告訴他我的小秘密，他總是帶著微笑靜靜地聽我講。在學校里，我們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但回到家里，我總喜歡來到籬笆旁，把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他。

有一天我告訴他，我喜歡的一個男孩子傷了我的心，讓我心碎。

他安慰我說一切都會過去，會好起來的。他鼓勵我，讓我勇敢地面對現實，跨過這道坎。盡管那一夜我內心深處對他產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但我還是把他當作我最好的朋友來看待。

一直到高中畢業，我都是這樣與他以朋友名義相處的，但我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對他的那種情感非同尋常。

畢業典禮那天晚上，盛大的舞會上我們都有各自的舞伴，但我在心里總是念念不忘和他在一起。

狂歡結束，所有人都回到房間后，我來到了他的宿舍告訴他我要見他。唉，那天晚上也許是表白的最好時機，但整整一個晚上，我卻和他坐在那里數星星，說著彼此將來的志向。

他侃侃而談，我靜心傾聽，我癡情地盯著他的眼睛，分享著他的夢想。

他說他要結婚生子，爭取在事業上獲得成功，能夠賺大錢。那一夜，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緊緊地依偎在他身旁，向他傾訴著我的未來和夢想。后來回到家里，我的心有些隱隱作痛，因為我始終沒有對他說出我內心深處對他的那份情感。

我一直都想對他袒露心懷說我愛他，但我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始終壓抑著自己的這份情感。我想以后某一天我會當面告訴他我對他的感情。

2

上大學以后，我一直都想找這種表白的機會，可是他身邊總是有許多朋友，讓我欲說還休。

畢業以后，他在紐約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我既為他高興又感到非常難過，因為他就要離我而去。最令我傷心的是，直到他離開，我卻始終都沒有勇氣對他說出我內心的真實感受。不過，既然他已經離開前去創業，我何必再向他敞開心扉？

我把這份情感掩埋在內心深處，郁郁寡歡地送他上飛機。

和他擁抱分別時，我淚灑如雨，感覺從此和他天各一方，相見也難。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我大哭了一場，眼睛腫得像桃子。我恨自己沒有用，缺乏當面向他表白的勇氣。

后來，我找到了一份秘書的工作，我為自己在工作中取得的業績而驕傲。

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婚禮請柬——是他寄來的！一時間，我悲喜交集，我清楚地知道，從今往后我和他只是朋友的關系，絕不可能再越雷池一步！

接到請柬的第二個月，我參加了他的婚禮。

婚禮非常熱鬧，先在大教堂里舉辦儀式，然后在酒店宴請賓客。我見到了新娘，當然還有他。我的心里又燃起了愛的火苗，但我終于把持住了自己，不想毀壞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那天晚上，我盡量使自己開心，看到他如此幸福快樂而我心里流著淚、臉上卻還要裝出笑容可掬的樣子。

我終于心無旁騖地離開紐約了，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我的跟前，給我送行。他說很高興與我相見。回家以后，我一心撲在自己的工作上，竭力把紐約的這段經歷從記憶中抹去。

時光匆匆流逝，我們保持著書信聯系，彼此說些身邊的瑣事，他告訴我他很懷念過去我們在一起聊天的日子。

有一段時間他突然杳無音訊，我一連寫了六封信他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回。就在我心事重重、感到生活黯淡無光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字條：到過去我們聊天的那個籬笆旁與我見面！

3

我來到老地方，看到他站在那兒。我欣喜若狂，但他卻黯然神傷。

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差點兒喘不過氣來。接著他告訴我他離婚了，所以這么長時間一直沒有給我回信。說起這些，他泣不成聲。

后來我們回到了房間，在一起有說有笑，共同回憶過去的時光。盡管我們互訴衷腸，但我始終沒有提及我對他的那份情感。

在隨后的幾天里，他很快樂，似乎忘記了他的離婚和那些煩惱。

愛的火種又一次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動。我到機場送他回紐約的時候，竟然哭出了聲。我不想他離我而去，他安慰我只要有假期，他就過來看我。后來每一次我都迫不及待地期盼著和他會面，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快樂無比。

可是有一天，他沒有按時赴約出現在我面前，我以為是他工作太忙的緣故，在不知不覺中一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一天，我突然接到紐約一個律師的電話。

律師在電話里告訴我他在赴機場的途中突遭車禍已經去世，因為處理他的一些事務，所以直到現在才通知我。我如雷擊頂，被這噩耗震驚。

直到此時，我才醒悟過來他未能按時赴約的原因。那一夜我以淚洗面，痛不欲生，恨蒼天不公，為什么讓那么好的小伙子匆匆離去、讓有情人終不能成為眷屬？我匆忙收拾了一下行裝就趕往紐約去了，想看看他有什么遺言。

當然，所有財產歸屬他的家人和前妻。自上次婚禮之后，我這次又和他的前妻見了面。她向我講述著他的事情以及他對家庭所做的一切。她說他總是悶悶不樂，而她總是想方設法讓他高興起來，但是難以奏效。

宣讀他的遺囑時，我得到的就是他的一本日記。這是一本記載他生命的日記，當手捧日記的那一霎間，我泣不成聲。

4

坐飛機返程的途中，和他在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總是在我腦海里浮現，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我開始閱讀他的日記，看他都寫了些什么。

日記的第一篇是從我和他見面的第一天開始寫起的。我讀著讀著，眼淚就忍不住一直往下淌。

他在日記里說，從我和那個男孩子分手的那一天他就愛上了我，但是他在我面前總是羞于啟齒，所以喜歡靜靜待在那里聽我說。他還說有好幾次他都想對我開口，可是始終鼓不起勇氣，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在日記里說雖然他去了紐約以后又愛上了另外一個姑娘，可是那天在婚禮的晚會上和我翩翩起舞，讓他欣喜如狂。他說他甚至想象著那一夜我就是他的新娘。

在后來的日子里，他一直悶悶不樂，最后別無選擇，只好和妻子離婚。他在日記中說，讀我寫給他的信是他一生中最高興的事。

他最后的一篇日記是這樣寫的：“今天，我一定要當面告訴她我愛她！”然而正是這一天，他遭遇了車禍永遠離我而去；也正是這一天，我終于知道了他在內心對我的表白！

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千萬不要等到明天再說。

因為明天也許永遠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