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吉
是那樣的他創(chuàng)造了現(xiàn)在的她,幸福而安寧,快樂而積極。 她從來不后悔遇到他,從來不。

午后的雙層大巴,陽光和煦地撲在玻璃窗上,寧夏抬起手來,看那些光與影在手指之間纏繞——這一刻的時光就像一柄撬棍,在心里撬開一道縫隙,思念滾滾而出……
那時寧夏的二十歲,一個生物系大二的學生,喜歡穿有鉚釘?shù)男樱n,終日里戴個耳塞聽崔健的歌,很文藝女青年的模樣。換做現(xiàn)在的話來說,是森女,很小清新。那時候的她瘋狂地迷戀著外語系的師哥,總是想著法兒地接近和親近。
只可惜那師哥身邊鶯鶯燕燕太多,對寧夏這樣的小女孩不拒絕也不接受,樂在其中地享受著被追求被仰慕。而傻傻的寧夏卻覺得還有著大把的希望,搜羅他的臭球鞋臭襪子來洗,幫他搶熱氣騰騰的紅燒肉,在每一個節(jié)日的時候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因為缺錢她開始在外面打工。也就是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秦朗。
那個周末她帶領著快餐店“上帝”——眾小朋友跳舞,看誰跳得最棒她就送氣球。說實話她真的很煩這個工作,那些小孩又調(diào)皮又鬧騰,她卻不得不當著家長的面竭力面帶微笑。跳完舞她開始發(fā)氣球,小孩們一哄而上,連拖帶拽,她整個人就被拽得跌了下去。是在那個時候穿著一身餐廳工作服的秦朗把手遞給了她,扶著她狼狽地站起來。
她揉著自己的胳膊直想罵人,可又不能發(fā)作,氣呼呼沖進員工間,用涼水直撲自己的臉。秦朗進來時手里拿著一支氣球,他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別撅嘴了,都可以掛個油瓶上去,這個拿去玩。”寧夏撲哧就笑了,她說:“誰稀罕!”
秦朗也在這里工作,可寧夏覺得他八成是店長的親戚,因為他不怎么做事,不忙的時候就坐在角落里捧著筆記本看美劇。
寧夏可不行,她除了要帶那些討厭的小孩跳舞,還要做炸薯條的工作,忙的時候就使喚秦朗:“噯,過來幫個忙。”秦朗也不拒絕,把薯條炸得又脆又香,火候正好,而就算店長看見了也不會責怪寧夏,因為這是秦朗自己愿意的呀!
快餐店里都是些年輕人,嘻嘻哈哈的幾下就熟了起來,寧夏跟大家混的很熟,也跟秦朗混成了拜把子兄弟一樣,勾肩搭背不分性別。其實秦朗長得也不錯,挺拔的個子,斯文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小小的酒窩,他的人緣極好,大家都很喜歡他,因為他真的是太和煦溫柔了,從來不會發(fā)脾氣,對誰都謙虛禮貌的樣子,這跟大大咧咧,脾氣有點沖的寧夏非常不同。
有時候?qū)幭囊蚕耄l要是嫁給秦朗真幸福呀,可他不是她的菜,她喜歡的是師哥,是那個大眾情人一樣的大帥哥。
寧夏拉著秦朗去逛商場,她在一堆名牌里上躥下跳,忙得不亦樂乎。那可都是真正的奢侈品,任誰都看得出來寧夏買不起,可她就是面不改色地在導購鄙夷的目光里試穿了一件又一件,穿了每件出來都要讓秦朗給她拍拍照。
秦朗低聲地說:“要不選件喜歡的買了吧。”寧夏眉毛一挑:“你是瘋了還是瘋了?最便宜的一件衣服也抵得過我三個月的生活費,我也就是穿著過過癮。”秦朗說我送給你。寧夏偏著頭看他,然后一把摟住他的頸項故作哽咽狀:“秦朗,你真是太好了!”
可衣服寧夏還是堅決不買,她其實就只是想要幾張照片發(fā)發(fā)微博,炫炫富。為啥?因為最近師哥跟一土木工程的女生走得很近,傳言那女生是官二代,背景深的很。她就想把自己打造成個“富二代”,也讓師哥能關注關注。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餓了,寧夏想去吃小吃,兩個人找了小吃街就鉆了進去,從豆腐花到熏肉餅,從鹵豬蹄到烤魷魚,寧夏像個款爺一樣的在小吃街里指點山河,而身邊的秦朗幫她舉著各種小吃,溫柔恬靜地望著她。
她回頭的每一眼秦朗都覺得愉悅極了,她在師哥面前從來不敢放肆。不能吃垃圾食物,不能暴露虛榮和壞脾氣,也不能任意妄為地使喚他。而秦朗,卻可以給她一種值得信任,完全放松的感覺。走在馬路上,她的鞋帶散開了,也會跺跺腳說:“秦卿家,替哀家系鞋帶。”微風掠水里,他笑著彎下身去,白凈的后腦勺在她眼里溫暖的像露珠。
寧夏看到師哥和那土木系女孩一起出現(xiàn)的時候,立刻攔了上去,她捧著她這些日子攢錢買來的古馳錢包說:“這是我送你的圣誕禮物。”土木女鼻翼里冷冷的哼了一聲,她說:“這是尾單還是高仿?你就別在這里裝有錢人了,你的微博被人肉了,別以為弄些圖片就能成真的。”
寧夏舉著錢包倔強地說:“這個是真的!我喜歡你也是真的!”
師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寧夏,我不喜歡不誠實的人。以后不要來找我了。”他跟土木女揚長而去的時候,寧夏就站在深冬的蕭瑟里,把自己凍成了一塊冰。
那天她失魂落魄地到餐廳,見到秦朗就哭了,她吧嗒吧嗒地掉眼淚,絮絮叨叨地控訴,她把他的袖子扯過來擦鼻涕,連店長也不敢過來招惹她,讓她洗干凈了干活。她太狼狽太窘迫了,但更多的是憤憤不平,她對師哥那么好,可為什么就不允許她犯一點點的錯誤呢?何況這錯誤與道德無關,只不過是小小的虛榮罷了。
秦朗哄著她,哄到店里都打烊了,然后說:“走,送你回學校吧。”寧夏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坐在秦朗的自行車后面時,晃蕩著雙腳看一盞一盞的路燈從他們身邊路過,夜風很靜,有微微的花香,她心里那種幸福的感覺又油然而生,她把冰涼的手塞進秦朗的后頸里,他一個哆嗦差點沒摔下來。她咯咯咯像母雞一樣地笑了。
其實失戀的感覺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寧夏決定不用師哥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她恢復元氣照樣在快餐店里活躍和喧鬧,她偷偷地吃店里的炸雞腿和薯條,她常常被秦朗發(fā)現(xiàn),他笑著搖頭,她就朝他做鬼臉。
圣誕節(jié)的那天,秦朗給寧夏畫了一張藏寶圖,讓她在店里按圖索驥的找她的圣誕禮物。寧夏懷著飽滿的心情在餐廳里翻來覆去,終于讓她找到了一個Chanel的包包,她開心地蹦起來說:“這仿的可真高級,跟真的一模一樣。”
她沒有注意到,旁邊正喝水的店長,差點沒噴出來。而秦朗笑著揉揉她的發(fā):“喜歡嗎?”她點頭,再點頭,抬眼注視秦朗的時候,覺得幸福都要溢出來了。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錯了,她想要得到師哥的青睞成為師哥的女朋友不過是她的虛榮,能有那樣耀眼的男朋友是不是很讓人羨慕?可是跟秦朗在一起后,她知道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發(fā)自肺腑的開心,是幸福得連做夢也會笑出聲。秦朗只是快餐店的服務員又怎樣?她喜歡他,他就是她的白馬王子。
店里所有的人都看出她和秦朗之間有了古怪。吃飯的時候她會嚷著不愛吃排骨,但有人上來搶的時候她把飯盒緊緊抱住,然后夾著排骨蠻橫無比地塞到秦朗的嘴里。以前踩著點兒下班的寧夏現(xiàn)在也要在店里磨蹭著,非要等著秦朗走人她才走。還有,她湊到他電腦前看美劇的時候,他一扭頭她就面紅耳赤,忸怩羞澀。多看幾眼,她就慌里慌張了。
店里的人都拿她開玩笑,說她喜歡上秦朗了。她脖子一梗:“喜歡了喜歡了,又不犯法!”
可這不犯法的事兒卻還是犯了錯。因為秦朗有個女朋友,而且兩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是她在跟秦朗表白的時候,秦朗說的。
那天他送她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她突然給了他一個大熊抱,然后甜甜蜜蜜地說:“秦朗,想不想親親我?”秦朗就被震住了,他退了一步,困頓地看著她。他說:“寧夏,對不起,我有女朋友。”
寧夏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然后暴怒的拿起手里的包對他又打又罵。“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想要問的是為什么他有了女朋友還要對她好,他不就是挖了個坑讓她跳進去嗎?他真是比師哥還壞,壞透了!她恨得牙癢癢,回到宿舍就倒下了。
她病了好些日子,一拿出手機來就淚流滿面。她想要給秦朗打電話,想得心都碎了,可她知道她不能犯賤,小三呀!她這輩子再不濟也不能當個小三。
后來是店長給她打了電話,店長說寧夏你還有工資不想要了嗎?她一聽就熱淚盈眶了,她說店長,我把錢給你,你替我把秦朗收拾一頓吧。店長嘆口氣,這倆孩子。又說:“來吧,我有話跟你說。”
店長說的是關于秦朗的。在寧夏痛苦了一陣子后,她終于知道了秦朗的苦衷,其實,他并沒有什么所謂的女朋友,只是不能交女朋友。因為他有家族遺傳病,腦萎縮。這種病人被稱為“企鵝家族”,他們先是走路不受控制會經(jīng)常摔跤,然后就會一點一點喪失掉其他的運動功能,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讓人照料。
寧夏哭得稀里嘩啦,她說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店長說:“不用找了,他不會讓你找到的,因為他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后來寧夏畢業(yè)了,有了不錯的工作,而她卻還是依然去那家快餐店里幫忙。她知道秦朗是真心喜歡她的,若不然不會用這樣的決絕來離開她。而她想要告訴他,是那樣的他創(chuàng)造了現(xiàn)在的她,幸福而安寧,快樂而積極。她從來不后悔遇到他,從來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