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寄稿件到發“伊妹兒”

蔣先平

我迎著漫天繁星。

來到車站，停下腳步，我不禁攥緊了手中的車票，站在月臺上，不安而滿懷期待的等待著。我覺得曾經的自己像一條被堤岸困住的河，想漫向更廣闊、無邊際的土地，卻無路可逃。而現在，我終于掙脫了重重束縛，內心的暢快和恣意像泛濫的洪水一般無拘無束。

遠處，一個有些模糊的身影正緩緩向這邊靠近。他閑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偶爾停下來，抬頭望一望星光，遙遙的目光中似乎有光在閃爍，偶爾環顧四周，單手支著下巴，似乎又在細細琢磨著什么。他望向列車將駛來的方向，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終于，他遲疑了一下，接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的口琴，認真的吹奏了起來，舒緩而平和的旋律回蕩在車站上空，久久不散，或許是被那悠揚的樂曲所打動。我長久地凝望著他的身影，饒有趣味地想象著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在這個紛繁勞碌的世界中，獨處得這樣的淡然從容。

不覺間，口琴吹奏的聲音停止了，抬眼便毫無防備地迎上他的目光，來不及躲閃，我明顯愣了一下，我看見他嘴角似乎有隱約的笑意。

“你好啊，小姑娘。”他突然開口道。

我毫無防備地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善意，一面假裝不經意的細細打量著他。老人穿著老舊的黑色上衣，領子被整齊地翻折起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痕，眉宇間卻仍流露出一股生動而活潑的感覺，燈火映著他眼底，像燃起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這么晚，怎么不回家？”他又問道，關切的口吻給我一種踏實而安心的感覺。

“太累了，不想回去。”我露出黯然的神色，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家，是個令人向往的好地方呢。”他似乎沒有理睬我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著，眼睛里又閃爍著他看星星時那般明亮的光。

“家，是一種束縛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我微微苦笑，打斷了他的話。

“我就像被河岸束縛的河水，河水想漫向更廣闊無邊的土地，我也向往那樣的自由。”

“雖然有著河岸的束縛，河水仍是在不斷地向前流動中。生活也仍在繼續，是嗎？”

是啊，河水仍是在流動中，我也仍是在不斷的向前走著。不管河水將流向遠方，又或是漫向四方，河岸一直都在。它承載著深厚的情感，見證著河水的經歷和成長。”

“聽說過孤獨的喬治嗎？”老人又說道，我看到他眼里的光柔和了起來，我的目光再次與他相遇，那一瞬間，就像多年未見的故友重逢。

“那只海龜死的時候，頭還向著圣克魯斯島，有人說那個島上有他的水坑。我想，沒有什么地方比自己應歸屬的水坑更令人執著和牽掛了。”

“即使那個地方是束縛你的地方，你也會想回去嗎？”我緊咬下嘴唇，目光迷離。

“會呀。”老人舒展著他的微笑，露出期盼的神情。

“麥田里守望的塞林格找到了他回家的路，希望你也能找到。”

“塞林格，海龜。”我喃喃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原來，每只海龜心中都有一處溫暖的水坑，即使那里是臟兮兮的、亂糟糟的，即使那里的過去有多么艱難，不堪回首，那里始終默默散發著它的溫度，它的束縛更像是一種無形的保護。塞林格不用再關心冬天公園結冰的湖上的鴨子們要到哪兒去了，自由泛濫的洪水終究會回到河岸中，他知道，他們也一樣。

原來，河岸一直默默地等待著不安分的河水，包容著他的過往和任性，漫出了堤岸的河水終究會回到河岸中，那里才是它最根本的歸宿。河岸帶來的不僅是束縛，更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放心的約束和保護。

我認真地說聲“謝謝”。

生活一如既往。

我想我找到了心之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