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獴
就像是一提起抽象畫就是畢加索,一提起小天使就是波提切利,一提向日葵就是梵高一樣。在繪畫界,能將一種事物和風格與一個特定的名字相連,并達到火爆推特、微博的普及度的人物還有德加——那個愛畫芭蕾舞女的德加。
今年六、七月份那會兒,有一張火遍推特的照片,是莫斯科芭蕾舞團的舞者們,觀看俄羅斯和西班牙一戰直播時的場景,六位身著深綠色的芭蕾舞裙的妙齡舞者,圍著一個正在充電中的小小手機,紅色的地毯上的線條圖案與白色墻體上的線條,將視角延伸到對角線遠方。
這張照片被人轉載到了微博上之后,又火遍了微博,評論的熱點并不在于俄羅斯與西班牙的球多么的吸引人,另一個名字超越了照片上的任何元素,成為了網友們的焦點——“這簡直就像是德加的作品!”
當然,不是所有的和芭蕾舞相關的平面作品,都能令人想到德加。從德加所生活的年代到現在一百多年來,將芭蕾舞女作為元素而表現,這種行為的“版權”也不是屬于德加一個人的。
為什么德加能夠如此鮮明的被人所銘記?僅僅是因為他畫的最多嗎?他或許確實是個筆耕不輟的勞模畫家,然而在他作品深處所隱藏的平衡之美,才是他真正的魅力之所在。
一個人的人生經歷往往是決定其審美意趣的最重要的原因,這一點在畫家身上尤為適用。
在德加的畫作中,我們可以同時看到古典主義、現實主義、印象主義三者的特質,這也就決定了德加并不是三種流派中任何一種的“代言人”。
也許德加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芭蕾舞女“代言人”,比起美好的芭蕾舞少女,被歸入任何一個流派對他來說都是雞肋。
德加出生于巴黎的一個富裕之家,巴黎在德加的時代,是藝術大神們的奧林匹亞。德加少時學習法律,十八歲的時候決心成為一名藝術家。作為富家少爺的德加,自然可以得到名師的垂青,他的老師是路易·拉莫特,而路易·拉莫特,則是鼎鼎大名的古典畫家安格爾的學生。
受到路易·拉莫特的影響,德加決定去意大利,這個文藝復興的誕生之地,古典主義的家鄉,他在意大利一住就是三年,所以我們能在德加的畫作中,屢屢看到古典式的柔美和諧,很顯然與這段經歷有關。
在德加返回巴黎后,與愛德華·馬奈相遇。馬奈其人,雖然不承認自己是印象派,但是他卻常常被后來的印象派列入“元老”陣營。馬奈將德加介紹進入了后來以印象派聞名的巴黎藝術家小圈子。但是德加對這個圈子似乎興趣不大。這個時期,因為科學技術上對光譜色的發現,讓藝術家認識到了顏色并非事物本有,而是出于太陽光的反射。這群浪漫的年輕人歌頌著太陽,一股腦兒地跑到了室外作畫,就連馬奈也走出了家門,而德加依然是個室內派,他依然只對芭蕾舞女興趣濃厚。
也許到此為止,德加依然是個古典派,但是從1880年開始,德加的視力逐漸減弱,他不得不開始用粉蠟筆作畫,視力的衰弱讓他的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神秘感,其印象派的一面也在這個階段逐漸顯露。
他同時也做了一些雕塑,最著名的雕塑《十四歲的小舞者》于1881年在巴黎印象派畫展上初展。
古典與印象在德加的作品中,是無法分割的兩部分,任何一個流派都無法將德加歸類。
芭蕾舞擁有著極富美感的造型藝術,而舞蹈又具有一種時間流動性,繪畫是靜止的,繪畫中時間的表達,往往是攫取某一個充滿了勢能的瞬間,讓人感受到接下來畫面中的某事某物一定會移動。
德加畫作中的芭蕾舞女,往往并不是擺出完美的芭蕾造型的女孩子,而是正在練習中的女孩子,這就使畫面充滿了運動感,因為正在練習,而且姿勢不甚標準,所以下一秒,她們一定會更改姿勢,也就產生了運動。
德加除了強大造型能力,更有一種敏銳的靈性,往往能夠捕捉到舞者不會表現給觀眾們的那些點滴瞬間,他仿佛是坐在舞蹈教室的角落,又好像是躲在鋼琴后,在舞蹈教師的身邊支起畫架,就像是送孩子去上芭蕾舞課的父親,盯著自己的女兒,無論她在刻苦練習還是在打鼾偷懶,是獨自一人還是和小伙伴們三五成群,都移不開那憐愛的目光。
這個陪讀家長一般的視角創造了一種幻覺,令觀看畫作的人可以順著德加的目光與他一同分享這迷人的情景。
德加的畫作往往看起來就像是妙手偶得的一張抓拍,這大概是德加本人想要營造的效果,畢竟照片比畫作來得更具有真實感。德加畫作中最明顯的“攝影感”在于他會故意制造出不整齊的邊緣,仿佛真的有鏡頭的存在,不可避免的讓一些不能全部進入鏡框的人和事物露出一半。
德加確實十分崇拜麥布里奇的“靜止鏡頭”,但是在德加看似天然的畫作背后,通過X射線檢測表明,他不斷地移動過人物的位置,以追求完美的平衡和恰到好處的氣氛。這些看似隨意的芭蕾女孩,每一個都是畫家的獨具匠心和一絲不茍的精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