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
28歲的研究生鄒勇松被死神追捕,他以“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的方式進行韌性突圍。這歌吟是鄒勇松用泰戈爾的詩句來激勵自己前行的座右銘。他的痛是每天給自己做4次透析維持生命,他的歌是每天不停地搞科研寫專著,三年時間內授權專利和軟件著作權達到6項。2018年6月5日,鄒勇松被評為敬業奉獻類“湖南好人”。
1990年,一個男孩降生在湖南省婁底市新化縣游家鎮蘆茅村一個貧苦家庭。剛過立冬,房屋后面那片竹林依然青翠。年邁的父親對著剛出生的孩子自言自語:“松、竹,經冬而不凋。鄒家已經有人以‘竹為名,就為這孩子取名‘勇松吧。”
鄒勇松4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燒,三天三夜高溫不退,患上急性腎炎。貧寒家庭的日子像松枝一樣細瘦,父母沒有能力給予他及時有效的醫治,致使他的腎臟嚴重受損。
除了干農活,父親抽空出門做一天5元錢的木工,母親天不亮就起床去煤窯揀剩下的煤炭挑回來燒火,之后便背著勇松去衛生所打針。
鄒勇松小時候去縣城醫院看病,都是媽媽背著去,背一個來回要3個小時,只為省幾元錢的車費。
貧苦的孩子早當家。哥哥鄒榮清初中畢業跟著外公做屠夫,2003年去廣州打工,每個月留點生活費,其余寄回家。去廣州打工的還有姐姐鄒小紅。
鄒勇松因為患病,身體虛弱,10歲的時候才上小學。但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
2008年,鄒勇松考上新化一中。暑假,他病情加劇,跑到廣州找姐姐。鄒小紅在廣州開了一家早餐店,已經有一個3歲的孩子。姐姐看著被病魔折磨的弟弟,二話沒說,把早餐店轉讓出去,又和朋友借了一些錢。鄒小紅抱著孩子,帶著弟弟踏上列車直奔石家莊腎病醫院。
為了省錢治病,鄒勇松和姐姐、小侄子擠在一張床上。住院20多天,他們花光了手上所有的錢才控制住病情。
高中畢業,鄒勇松考上了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大學期間,腎病緩和了許多。2015年,鄒勇松考上長沙理工大學研究生。
2017年5月2日,鄒勇松病情急劇惡化,他難以忍受的時候寫下遺書:
爸媽,最近病情惡化很快,喘不過氣,說話都沒力氣……兒時最多的記憶就是你們的肩膀,背著我走過多少路,跨過多少山,挨過多少餓。我曾想,等我畢業了,就有能力讓你們過一個幸福快樂的晚年。可是天不遂人愿。如果有來生,再做你們的兒子,報答今生的養育之恩。
鄒勇松把這份遺書藏在枕頭下,每天睡前掏出來瞧一眼。
鄒勇松住進了醫院,診斷結果是“腎炎終末期(尿毒癥期)”。害怕年邁的父母難以接受,鄒勇松只敢打電話告訴哥哥。
鄒榮清知道弟弟的病需要換腎,在電話里說:“別擔心,不管怎么樣,你哥這里還有一個。”姐姐聽說至親之間配型成功率較高,第一時間趕到醫院與弟弟進行腎臟配型,但姐弟倆血型不合。
有一天,鄒勇松聽見爸媽在病房外說話。“只要他活著,再怎么難,也要治。”他當時就哭了,親人都沒有放棄,自己怎么能放棄?他覺得自己還有那么多事要做,必須努力活下去。
經多次檢驗,家人均不符合移植手術條件。對于鄒勇松來說,沒配上型反倒是他希望的結果。
不能成功換腎,鄒勇松只能靠透析維持生命。透析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血液透析,需要去醫院定期做,一種是腹透,可以在家里做。去醫院做透析要花費大量醫藥費,更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為了避免兩項損失,鄒勇松決定自己做透析。
當時,他和同學合租的房子空間不大。為了不影響同學,同時將感染的風險降到最低,他專門買了一頂密閉性較好的帳篷,放在租屋的陽臺上。
鄒勇松用加溫箱加熱透析液,紫外線燈消毒,在帳篷里透析。每隔幾小時,鄒勇松要置換一次透析液,以排出體內毒素。一袋兩公斤透析液導入體內,若不小心讓空氣進去,渾身骨頭就會劇痛。長沙氣溫只有3攝氏度的時候,他會在帳篷里打噴嚏。
2017年6月手術后,鄒勇松在沒有親人陪護的情況下,每天四次透析,至今,他已經為自己透析1000余次。
透析的醫藥費用,每月5000元。其中70%可以報銷,其余部分靠鄒勇松實習的一部分工資和家人打工的費用彌補。
在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學習期間,鄒勇松的專業排名始終名列前茅。此外,他自學軟件編程,開發出“高校導航網站”;連續幾年參加大學生數學建模競賽,每年獲得學校獎學金。他擔任輔導員助理,服務學院師生;加入愛心組織,投身公益事業,幾乎將所有的時間,用于學習、工作和志愿服務。2013年,他實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理想: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本科畢業后,鄒勇松在長沙理工大學軟件工程專業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是多傳感器融合定位。期間,獲得國家數學建模“三等獎”、湖南省數學建模競賽“二等獎”、研究生“一等學業獎學金”、“二等學業獎學金”、“單項獎學金”等成績。
鄒勇松看到新聞里有救護車因交通堵塞沒能及時趕到現場,導致病人去世。他產生了要解決這一問題的構想。得到老師的支持后,他翻閱資料,歷時數月,終于在2016年3月發明了緊急救助處理辦法,并申請了專利。
2016年鄒勇松改進了軟件包算法,寫出了激光雷達自建實時電子地圖和多源融?合定位系統軟件。多源融合定位,可以提高無人駕駛定位的精準度,在此基礎上,他發明了智能機器人的導航方法和導航系統。
2017年6月,鄒勇松住院期間產生研制“共享打印機”的想法。這個構想源自微信照片打印機:用戶只需在網站上注冊一個賬號,將要打印的文件上傳,點擊系統生成二維碼,保存在手機里,然后對準打印機上的二維碼掃碼口,就可打印出文件了。
7月,鄒勇松出院后,網購了二手的打印機、電腦、二維碼掃描儀,買來手機卡和網卡,注冊門戶網站“印了么”,購買虛擬主機,進行軟件編碼。他將“共享打印機”裝在了學校理科樓B區大廳,供師生們免費使用。它解決了傳統打印機的時空限制,可隨時隨地打印,很有推廣價值。因條件所限,目前只有一臺打印機在長沙理工大學使用。
2017年11月,共享打印機在長沙理工大學云塘校區理科樓B區大廳的樓下投入使用。
看到樓下多了個打印機,同學們還以為跟旁邊的自助售貨機一樣,是掃碼付款,一試,竟然不要錢。后來才知道,這是鄒勇松的發明,無償為同學服務。
打印機出了故障,有同學在鄒勇松創建的“印了么”QQ交流群反饋信息。鄒勇松聞訊匆匆趕來,打開打印機外箱,發現紙槽空了。他從書包里掏出一包打印紙裝好,將手機上的一個二維碼對準掃碼儀,在屏幕上點擊確認,“滋滋”幾聲,文件就打印出來了。
班長胡檢華透露一個秘密:“打印機自2017年11月投入使用到現在,人氣并不高,總用戶不到百來名。班上同學得知勇松的共享打印機是他自費購買原材料、無償提供給大家使用,就都猶豫不用了。勇松問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嗎?照理說免費打印使用的人應該很多才對。他不知道,正是因為他不收費,連打印紙和墨盒都是他自費提供,我們不忍心用啊。”
2018年3月,鄒勇松拿到了中國專利局頒發的“共享打印機”的新型專利授權通知書。至此,鄒勇松申請授權的專利和軟件著作權共有6項。2018年6月24日,由鄒勇松創建并負責的“印了么—云印”團隊開始招新,這個項目已經獲得BP大賽、互聯網+大賽、創青春大賽等多個比賽獎項,已經有多家投資機構有投資意向。
卓越的科研成果和工作業績總會讓人忽略鄒勇松是個腎炎終末期的病人。實際上,2017年6月手術以來,鄒勇松的時間表是與死神賽跑的節奏。已經在國防科技大學無人駕駛研究工作室實習的鄒勇松,每天7時起床做第一輪透析,半小時后出門,路上買個早餐,邊吃邊走到單位工作。12時下班回家做第二輪透析。午飯是前一天做好的,熱一熱便吃。14時出門上班。傍晚去菜市場買點菜回家,把飯菜準備好,便開始第三輪透析。透析結束,吃完飯繼續科研。23時睡覺前再透析一次。在住院期間,他躺在病床上用手機寫軟著。他經常說:“我的一生可能只是別人的半輩子,要更加珍惜時間。”
實際上,鄒勇松的愛心不只是共享打印機。高中時,鄒勇松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教室開門,放學最后一個離開。冬日早晨,勇松總會從家里提來一個大保溫瓶,將熱水分給同學們喝。
大學4年,他從未透露過自己身體不適,還常常參加學校舉辦的義務活動,主動幫助別人。很多志愿者活動上都有他的身影,義務家教、探訪敬老院、孤兒院等等。每逢周末他還隨“青志盟”開展“愛心包裹”行動(去郵局為山區孩童寄送文具、衣服)。
讀研究生后,同學霍德磊因經濟存在暫時困難,鄒勇松雖然自身經濟緊張,卻傾囊相助。同屆研究生張銀在論文中關于汽車方面實驗遇到困難,鄒勇松耐心指導其實驗,并提供相關書籍,幫助其解決實驗中的難題。
2018年6月3日,有一家報紙報道鄒勇松事跡的文章,引來網友大量的點贊、評論。看到這些評論,鄒勇松想到,世間有太多患重病的人沒有條件得到及時救治,默默承受著痛苦。他做了一個不平凡的決定:向紅十字會登記捐獻自己的器官和眼角膜。經過提交和申請后,他成為中國人體器官捐獻平臺第183877位志愿登記者。
鄒勇松實習期滿,將會受聘為長沙理工大學計通學院的創新創業實驗室兼職指導老師。為方便鄒勇松工作,安心養病,學校特意為鄒勇松爭取到了兩室一廳的周轉房。在校醫院為他安排一間無菌房進行治療。
湘雅醫院的醫生來為鄒勇松做檢查,發現腹腔插管出口處的透析管,由于沒及時更換,有老化跡象,一旦破裂,會有感染風險。醫生當即與勇松商定,接他去湘雅醫院更換新的透析管。
收到來自各方面的溫暖,鄒勇松的內心涌動著回報大愛的激流。他期待能繼續讀博,用科研技術為大眾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