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國際能源合作平臺 助力中國能源企業走出去
——訪國家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副總工程師兼國際業務部主任、國際能源署中國聯絡辦公室主任何肈

本刊記者 張化冰

雖然面臨著各種各樣的風險，但中國企業還要堅定不移地繼續走出去。無論是對機構還是企業而言，適合自己實際情況與需要的選擇就是最好的決策

何肇，畢業于東南大學電氣工程專業，碩士研究生，教授級高工。現任國際能源署中國聯絡辦公室主任，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國際業務部主任，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副總工程師，在能源國際合作、能源和電力政策研究以及電力系統規劃研究等方面具有豐富的專業經驗，組織完成多項政府委托重大規劃研究、大型電網規劃設計項目、跨境電網互聯等研究工作，并在能源和電力工程咨詢領域獲獎10余次。主要負責的項目包括《一帶一路能源合作規劃研究》，《周邊國家電力互聯互通研究》，中蒙、中俄、中蘇丹、中越、中菲等雙邊能源電力規劃，《老撾電力規劃》，《中巴經濟走廊能源規劃》、《跨境電網互聯與通道規劃建設研究》、《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重點輸電通道研究》等。

當前，由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建設已由理念轉化為務實行動，由愿景跨入互利合作新階段，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國際合作平臺和普受關注的世界性公共產品，一大批有影響力的建設項目成功落地生根，為世界各國共同發展注入了新動力。

本著“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5年來中國已與90多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共建“一帶一路”合作協議，一大批標志性重點項目為當地經濟“雪中送炭”。2017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65個國家和地區貿易73745億元，對沿線國家承包工程完成營業額855億美元，沿線國家對華直接投資新增企業3857家，雙邊、多邊發展態勢良好。

在輝煌成績的背后，總有一些人在默默奉獻。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國際業務部就是這樣一個因“一帶一路”應運而生的、承擔著中國國際能源交流合作綜合平臺職能卻默默無聞的部門，本刊日前對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副總工程師兼國際業務部主任、國際能源署中國聯絡辦公室主任何肈進行了專訪。

小機構 大作為

電力規劃設計總院成立于1954年，主要面向政府部門、金融機構、能源及電力企業提供產業政策、發展戰略、發展規劃、新技術研究，以及電力工程項目的評審、評估和咨詢，以及科研標準化，國際交流與合作等服務，入選中國社會科學院“2017年度中國核心智庫”，在科技類智庫專業影響力排名第7位，并位居能源類智庫首位。

電力規劃設計總院國際業務部則成立于2016年2月：“這個部門是在國家能源局國際司的指導下，順應一帶一路建設的形勢，以作為國家一帶一路政策能源、電力相關業務的技術支撐單位而設立的。”

據何肈介紹，目前國際業務部的職能主要分為三個部分：服務中國能源國際合作政策與規劃研究；推動中國深入參與全球能源治理；助力中國能源電力行業“走出去”。

在能源國際合作政策與規劃研究方面，首先是服務中國能源國際合作總體戰略制定。在成立之初便牽頭開展了大量“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相關研究工作，為國家提供決策建議。

其次是服務重點國家能源合作。先后開展及正在實施的項目有：老撾國家電力規劃、中國-蘇丹電力合作規劃、中國-越南能源合作規劃、中國-俄羅斯電力合作規劃、中國-蒙古能源合作規劃研究、中國-菲律賓能源合作規劃、中國-中東歐能源合作規劃研究等，助力中國與“一帶一路”重點國家能源合作。

“目前老撾國家電力規劃已通過了中老能源合作工作組會議審議，并受到了老撾能礦部和中國國家能源局的高度肯定。”

再次是針對重點問題開展專題研究。先后開展了“一帶一路”重點國家電力市場發展分析研究，以及中國、印度、孟加拉、緬甸等國家的電力市場及聯網潛力研究，并開展了中亞和東歐國家能源政策及發展戰略研究，“一帶一路”戰略重大能源項目規劃和建設實施過程中的風險控制、腐敗預防和治理研究，東北亞能源合作研究，亞太區域能源互聯互通規劃研究，巴基斯坦電力供需形勢分析等，為有關部門推動“一帶一路”能源合作提供了重要參考。

在推動中國深入參與全球能源治理方面，首先是主動承擔多邊能源國際合作平臺建設。在國家能源局的指導下，電規總院國際業務部先后承擔了國際能源署（IEA）中國聯絡辦公室、中國-中東歐能源項目對話與合作中心中方秘書處、聯合國亞太經社會(ESCAP)能源委員會互聯互通專家工作組中方秘書處、中國參與APEC能源合作伙伴網絡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專家組國內對口單位等職能與工作，為中國參與并影響相關多邊合作機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在中國與國際多邊合作領域，我們承擔著一些具體的工作。國際能源署中國聯絡辦公室主要承擔國際能源署2017年與國家能源局簽署三年合作協議的具體落實，也協助國際能源署在中國相關業務的開展。”

何肈說：“就某種角度而言，國際能源署有些類似于智庫，有一支國際一流的能源專家團隊及完善的數據收集分析系統，在世界能源發展形勢分析、新技術、政策方面開展了大量研究，目前我們正和國際能源署一起積極研究中國的能源發展相關問題。”

國際能源署署長法蒂訪問國際能源署中國聯絡辦公室

“中國與中東歐國家能源合作對話中方秘書處的設立，是依照2017年11月召開的中國－中東歐能源博覽會暨論壇所做依托電規總院成立‘16+1’中心中方秘書處的決議成立的。今年我們組織了第一次技術交流大會，著力推動中歐雙方企業開展技術合作、項目投資等，成效顯著。”

何肈就此表示，在國際合作領域，多邊與雙邊都同樣重要：“多邊合作更多是從宏觀層面、政策層面或理念方面進行交流，推動我國參與全球能源治理，以多邊合作帶動雙邊合作。”

其次是舉辦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重要會議。先后與能源憲章組織（ECT）共同舉辦了2017能源憲章工業咨詢委員會北京會議，與國際能源署和中石油共同舉辦了《世界能源展望2017之中國特別報告》全球發布會，舉辦中國－中東歐國家能源合作技術交流活動；承辦了第五屆中阿能源合作大會，國際能源變革論壇分布式能源分論壇，以及中國-中東歐能源博覽會暨論壇圓桌會議等。

國家能源局局長努爾·白克力和羅馬尼亞能源部部長佩特庫為“16+1”中心中方秘書處、中東歐方秘書處授牌

“在這些會議中，我們從行業智庫角度有效宣傳一帶一路建設理念，深化了與其他國家智庫的交流與合作。”

再次是積極參與多邊能源合作對話交流。依托政府間能源合作對話機制，多次為政府間對話談判提供智力支持，包括亞洲合作對話外長會、高官會和能源工作組會，第14屆東盟+3能源部長會議和第11屆東亞峰會能源部長會議，聯合國亞太經社會能源委員會第一屆會議暨亞太可持續能源發展政策對話會等。

“作為中國智庫代表，我們先后參加了第九屆清潔能源部長論壇、第18屆國際能源署能源商業委員會年會、全球能源安全智庫論壇第七屆年會暨《世界能源發展報告2018》發布會、未來能源大會、中國石油消費情景分析研討會等，并代表中國智庫做主旨演講，在世界能源合作舞臺上介紹了中國經驗、提出了中國觀點。”

就此何肈透露，由國家能源局指導、電規總院國際業務部具體組織承辦的亞洲合作對話(ACD)機制下的亞洲能源安全與轉型論壇也即將于9月13日在北京召開。

亞洲合作對話第一次外長非正式會議于2002年6月在泰國舉行，ACD機制自此啟動，其成員國為包括俄羅斯、印度在內的33個區域內國家，其中泰國為ACD協調國，臨時秘書處由2013年3月舉行的ACD第11次外長會批準成立，定址科威特。在能源領域，中國與阿聯酋為牽頭國。

巴斯夫和殼牌近日分別宣布了在中國擴建世界規模石化聯合體的計劃。巴斯夫和中國石化簽署諒解備忘錄，加強在上游和中游領域的合作關系，共同開發快速增長的中國電池材料市場，并計劃在南京的揚子石化-巴斯夫聯合公司建設新的催化裂化裝置，預計今年底完成可行性研究。同時，殼牌與中海油簽署一份諒解備忘錄，將評估兩家公司合資運營的聯合公司，并探討在廣東惠州新建一套規模一體化的石化裝置，以提升聯合公司的競爭力。

“另外，為落實論壇有關成果，推動一帶一路建設走深、走實，國家能源局擬于10月18日在江蘇蘇州主辦“一帶一路”能源部長會議。受其委托，我們將和蘇州市政府共同承辦此次會議。”

據悉，會議將圍繞共建“一帶一路”能源合作伙伴關系的主題，在為世界各國能源發展提供新動能、加強能源投資便利化、促進能源大宗商品貿易暢通以及未來能源等領域展開溝通，促進“一帶一路”國家在能源領域加深了解，推進合作，共贏共享。

在助力中國能源電力行業“走出去”方面，首先是承接中國企業走出去戰略規劃研究。針對相關企業對國家“一帶一路”戰略和海外市場總體情況的關切，先后開展了某公司“一帶一路”電力合作規劃研究，境外項目風險評估分析模型研究，老撾、越南電力市場環境分析，以及菲律賓呂宋地區電力市場分析報告評估，圣普電力發展規劃研究；某公司海外市場的專項研究，以及一帶一路電力綜合資源規劃等。

其次是承接海外工程項目咨詢評估業務。通過與院內相關兄弟部門攜手合作，近年來積極參與火電、新能源、電網國際項目咨詢，涵蓋巴基斯坦、加納、越南、印尼、蒙古、波黑、伊拉克、土耳其、老撾、孟加拉等數十個國家。

再次是積極服務金融機構。受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委托，先后開展了肯尼亞、緬甸、格魯吉亞、老撾、伊拉克、尼泊爾和蒙古電力市場分析研究，為絲路基金、國家開發銀行等提供海外市場咨詢服務。

“一帶一路旨在促進經濟要素有序自由流動、資源高效配置和市場深度融合，推動沿線各國實現經濟政策協調，開展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的區域合作，共同打造開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區域經濟合作架構。”何肈說：“對此我們責無旁貸。”

走出國門 任重道遠

在全球經濟一體化時代，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步伐已遍布世界，而自2013年后，“一帶一路”儼然已是大多數中國企業走出國門的首選。

相對而言，走出國門的民營企業步伐邁得更大。除農林牧漁、工程承包、建筑工程行業外，民企均有涉足，尤其在生物技術、醫療健康和TMT行業等新興產業的投資已足以與傳統產業媲美；而央企、國企則更專注于能源礦產、基礎設施、房地產、制造業等傳統行業。

就此何肈警示，中國企業“走出去”是機遇，但風險防控應放在首位。在未來走出國門的過程中，法律合規與經濟效益將共同成為決定中國企業成敗的最關鍵要素。

“企業出去必須要注意一些問題，比如一定要尊重、遵守當地的習俗；反過來說，部分企業也確實有些急功近利，沒有能夠很好的融入當地。”

事實上，“一帶一路”的爭端風險是每個走出去企業都可能遭遇的。在企業走出國門過程中，遭遇到程序或處罰的超過30%，44%的企業在海外投資中遇到過政府審查，包括反商業賄賂、反腐敗調查、環保審查及反壟斷審查等，21%的企業遭遇過知識產權爭議。

具體而言，中企所遇到的問題包括信息收集困難、東道國政治風險、境外政府審查、本地化要求、市場風險、勞資糾紛、稅務爭議和知識產權爭議等經營風險，其中每一項都可成為企業“走出去”過程中的“攔路虎”。

其中，東道國的政治風險對于走出國門企業來說是最具顛覆性的，一旦發生則可能導致整個項目功虧一簣。

這一風險困擾了境外投資企業中的四成，除了耳熟能詳的戰亂因素，東道國法律不健全、投資者受保護程度不足，以及政府腐敗、效率低、政策不穩定是投資者們最大的煩惱，主要集中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南美及亞洲部分地區。

這些地區正是中國企業遭受風險的“高危”區，信息收集困難、本地化要求、勞資糾紛、稅務爭議和市場風險等幾類風險的高發區基本涵蓋在這一區域中。

綜合而言，世界經濟的不確定性和非傳統安全風險，以及外匯管制、稅收法律、勞動法律風險等，加大了對外投資的復雜性和風險；而一些投資數額大、建設周期長的基礎設施項目，受到政局動蕩、非經濟因素掣肘等問題越來越突出，嚴重影響到投資者信心。

此外，中企、尤其是民企或多或少地存在對海外營商環境考察不細、掌握不夠、經驗不多、不了解項目落地國營商環境等問題，而且風險意識和應對風險能力低，對海外投資中面臨的法律風險缺乏足夠地防范認識。

也有成功的例子可以借鑒。中國電力建設集團正是由于堅持實行綜合性風險防控，使得國際業務對集團發展的貢獻持續顯現。通過對國際業務的三級三層風險管控機制，先后成功處置了喀麥隆1#國道項目人質事件、厄瓜多爾CCS項目1#豎井坍塌事故、某鈾礦項目業主惡意終止合同等事件。

何肈表示，五年來“一帶一路”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尤其在能源領域，包括石油天然氣、火力發電、水力發電、核電、新能源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

“從地域來看，從早期投資東南亞、非洲、拉丁美洲的欠發達國家，已經逐步發展到了中東歐、美國等發達國家。”

在巴基斯坦卡西姆港燃煤電站，工人監測儀器數據。卡西姆港燃煤電站是中巴經濟走廊首個落地大型能源項目

“如中企在巴基斯坦建設的10多座發電站，徹底解決了該國缺電、限電的困境，僅其中一座就能滿足上千萬民眾的生活需求；再比如國家電網已經陸續收購了菲律賓電網、希臘電網和葡萄牙電網的部分股權，承接了巴西輸配電項目工程；而中、法聯手在英國建造的核電站，已經成為一帶一路高新技術項目合作的典范。”

就此何肈強調，在中國企業產品走出去的同時，相關標準的“走出去”也一定要同步，只有中國的工業標準、行業標準也被認可，中企才算真正地走出了國門：“當然中企也要學會使用其他國家的標準來做事。”

“目前很多中企只有在以中國標準為標準時才有競爭力，反之則成本高企失去了競爭力，這種局面必須要得以改變。一定要學會兩條腿走路，無論是以自己的標準、還是別人的標準都要有戰斗力與競爭力，坐等中國標準通行天下是不現實的。”

他就此指出，近年來中國能源行業也在積極推動中國標準走出去，大量的中國標準被翻譯為外文版，伴隨“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的開展走向世界各地，并逐步被許多國家所認可。

此外，在積極助力國內企業走出去的同時，電規總院國際業務部也還承擔著引進國外先進經驗與技術的工作。

“雖然中國的研究制造能力很強，但別的國家也有很多獨到之處，要善于發現別人優點。在部分能源技術領域中國與歐美還存在一些差距，在注重自主研發的同時，也需要積極引進消化吸收國外先進的技術和經驗。”

“目前中國與部分歐盟國家在能源領域的合作非常密切。諸如芬蘭、瑞典、丹麥等西歐國家，擁有一批掌握著先進技術的高科技企業，有些專有的技術非常適合于中國。”

“比如芬蘭和瑞典的生物質燃料加工、氣化技術，對于解決國內的秸稈、農林廢棄物等生物質的再利用就有著重要的意義。國內部分企業雖然與這些國家有一些合作，但并不成規模。”

何肈透露，當前正在籌組搭建一個中國與歐盟的技術合作平臺，以把歐洲國家的先進技術介紹給國內的企業，將歐洲的技術優勢與國內的市場優勢有機地結合起來。

“目前我們正在推動與芬蘭在清潔風暖與生物質利用、智能電網、微電網、儲能等方面的技術合作，涉及到很多核心的技術，前景廣闊。”

“我們必須要做好充足地準備走向世界。雖然面臨著各種各樣的風險，但中國企業還要堅定不移地繼續走出去，任重道遠。”他說：“就此而言，無論是對國家、機構還是企業，適合自己實際情況與需要的選擇就是最好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