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特usonian住宅解析
——觀willey house有感Wright's

■宋曉真 Song Xiaozhen

(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江蘇蘇州 215104）

20世紀30年代的股市崩盤引發的經濟危機摧毀了全球數百萬人，中產階級對自己未來的經濟狀態不再那么確定和樂觀，用于建造房屋的預算也有所縮減。正是在這個動蕩的時期，弗蘭克·勞埃德·賴特為中產階級家庭創造了經濟適用住房的概念，重新定義人們如何看待他們的生活和居住空間。他想創造出適合客戶的個性化住房，同時也使其具有實用性和功能性。因此，引用賴特定義的有機建筑的“usonian”的概念誕生了。

“Usonian”是United States of North America的縮寫，通常指的是由弗蘭克·勞埃德·賴特從1936年開始設計的約六十個中等收入家庭住宅的統稱。“Usonian”房子通常是小型的，沒有車庫或儲藏空間的單層住宅。

而威利住宅(Malcolm willey house)作為賴特早期的草原風格和后期的“Usonian”美國風設計風格之間的轉型期的代表性作品之一，已初步具備usonian住宅設計的重要特征，例如小型的單層設計、帶天窗的自然采光、開放的廚房、內部和外部空間之間的通透連接、以及對本土材料的使用等，被業界認為是賴特職業生涯的一個轉折點。筆者在明尼蘇達大學訪學期間有幸對威利住宅進行了深入的考察與訪問，受到了現任房主史蒂夫夫婦的熱情接待。下面我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介紹下對這棟住宅的理解和認識。

1 房子的建造背景

威利住宅房主馬爾科姆威利（MALCOLM MACDONALD WILLEY）任教于明尼蘇達大學。1932年，他的妻子南希·威利（Nancy Willey）看了賴特的自傳之后給他寫了一封信，提出她們想要建造一座面積不大，預算大約八千美元左右的房子，想讓他在明尼阿波利斯推薦一位建筑師。沒想到當時恰好處于事業低谷的賴特迅速做了回復，表示很樂意為威利夫婦設計一座房子，并且在不久之后給出了他的第一個方案。但是這個方案由于預算超支被南希給否定了。后來在與南希的多次溝通與交通中，他于1933年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方案[1-2]。

與第一個方案相比，這套方案空間更緊湊，建造成本更低。更重要的是，它比原來更具前瞻性，因為它不但解決了威利夫婦的具體需求，也讓賴特在與南希威利的合作中有了新的認識和突破，認識到了新興中產階級對住房的需求。這為他之后十幾年的usonian也即美國風建筑鋪平了道路。作為他職業生涯最后的輝煌時期，影響和推動了美國住宅建筑未來幾十年的創新之路[3]。

2 建筑外環境及形態分析

■圖1 威利住宅平面圖

■圖2 威利住宅庭院風景

■圖3 威利住宅室內外景色交融

■圖4 威利住宅開放式廚房與餐廳

■圖5 餐廳餐桌設計

■圖6 威利住宅軟墊座椅設計

■圖7 威利住宅坐凳設計1

■圖8 威利住宅坐凳設計2

建造于20世紀30年代的威利住宅(Malcolm Willey House)位于美國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市貝德福德大街的盡頭。房子建筑面積只有1,350平方英尺，與賴特之前的設計項目相比，面積不算大。賴特將這座房子命名為“Gardenwall”。

賴特的作品通常能在觀察外部環境與保護隱私之間達成完美的平衡。在威利住宅的設計中也是如此，簡潔的近似于“L”的長方形體塊與南部的三角形露臺勾勒出了其平面布局，這種“L”型布局不僅能有效地維系角落場地的邊界來保護庭院的私密空間，同時也界定出了入口、車庫、前庭院和一個較小的后花園的序列布局，讓這幾大空間在相互分隔的同時又產生了對話，這在賴特之后的美國風住宅中都成為常見的設計形態[4]（圖1）。

入口的車庫通過屋頂與建筑主體相連，也順勢與旁邊低矮的半墻引導出一條設置在建筑背面的入口通道，這條通道不僅可以引導行進的路線，也保護了住宅所有者的隱私,遠離人們的視野，同時又起到避免破壞臨街面整體性的作用。而另一條拾級而上，直到入戶門的通道模糊了室內和室外的界限，形成獨特的灰色過渡空間。

弗蘭克·勞埃德·賴特相信：“好的建筑不會傷害景觀，而是讓建筑物建造前的景觀變得更加美麗。”他有機建筑的思想在威利住宅的設計中也表露無疑。房子低矮的屋頂和平行砌磚的構造技法，使其看起來好像是從地下生長出來的，與周圍環境緊密結合。房子的立面呈線性排布，從北邊看，線條簡單且很少有裝飾細節，一排橫向小窗像立面上的一條絲帶，既保證了采光通風的需要，也充分保護了主人的隱私。而轉到房子的南邊，瞬時變得明亮起來。大面積的紅磚墻與落地玻璃窗，配合延展的體塊設計和寬闊的懸挑屋檐俯伸出屋面，介入環境，與不規則的斜坡和三角形露臺一起將視線引向院子中央，使得室內外空間同聲相應、渾然一體[5]。

因為筆者參觀的時候正值冬日，據史蒂夫透露，在他買入之前院子里到處都是沙棘和葡萄藤。自從2005年開始修復以來，他們選用蘇格蘭松作為全院的視覺焦點，再加上各種各樣的異國情調的玉薊花、日本蕨類植物和萱草環繞在高大的橡樹周圍，春暖花開的時候整個庭院別有一番景致（圖2）。

3 建筑內部空間組織分析

3.1 內外空間關系

在所有賴特建造的房子里，內部和外部之間總是有著緊密的整合。他通過入口、墻、屋頂和門窗洞口上各種婉轉開合完成復雜微妙的空間連接，在保持空間連續和流通的同時，使內部與外部在水平空間上能形成無障礙的延續。

3.1.1 入口

入口作為賴特建筑設計中的精彩部分總是具有比較好的儀式感和序列性。威利住宅無論是從室外庭院的入口還是室內房間的入口設計，都采用了類似中國傳統園林先抑后揚的空間設計手法，利用狹長的前廳入口通道與寬闊的客廳空間形成對比。玄關左邊由木隔墻圍合而成的儲物柜與盡頭的餐桌呈嵌入式延伸收攏，并與旁邊的開放式餐廳和廚房互相暗合、呼應，形成就餐空間。右邊一個窄窄的開窗引入室外小型花壇的景色，順延下去便走向開放的起居空間[6-7]。

3.1.2 門窗與鋪地

就像在其它usonian住宅中看到的一樣，住宅北面光線略顯不足，在沿著去往臥室翼的走廊，賴特設置了一排帶有小方形高窗戶的書架，夏季可以打開通風。房間到處都開具了轉角窗，也成為賴特建筑的一大特色。通過這一系列的開窗設計，不僅大大提高了房間的采光性能和通風狀況，也使室內外空間相互交融的同時保證了主人的隱私。

盡管明尼蘇達冬天的天氣非常寒冷，但是從南邊可以看到暴露到房屋的光線會非常充足。每個房間都有玻璃門通向室外露臺，當玻璃門打開時，室內和室外之間的界限瞬間消失（圖3），而且有升高的天窗從上方照亮，允許光線和微風進入而不損害主人的隱私。

起居室地磚鋪地一直延伸到外面的三角形露臺，與斜接的屋檐相互呼應，形成一個不被打擾的視野開闊的地帶。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建筑師往往對居住者如何體驗聲音特別敏感。在起居室中賴特使用了窗簾，這樣不僅可以節約成本，還可以創造視覺隱私，同時保持聽覺連通性，達到一舉多得的效果[8]。

3.2 被動式太陽能的運用

被動式太陽能原理是利用陽光來加熱建筑物內部。比如在冬至，12月21日在北方，太陽很低。在夏至，太陽非常高。如果在建筑物南側有大的懸垂窗戶時，在夏天，屋頂收到來自太陽的所有光線，懸垂物會遮住窗戶，防止陽光進入房間。在冬季，太陽進入房間并加熱地板、墻壁和家具。

威利住宅也是賴特使用被動式太陽能技術的早期例子。在夏季，突出的懸臂屋頂阻擋住了陽光的照射，提供了一個巨大的陰影，保持內院涼爽。即便在明尼蘇達寒冷的冬季，在有太陽的日子，陽光穿過地板延伸到距離房間15英尺左右的墻上和家具上。主人只需在早上9點至晚上5點之間關閉熱源，熱量可以保留幾小時。而且太陽曬熱了戶外的磚石和木頭露臺等密度較低、容易積聚熱量的材料，使建筑能有一個小型的，相對溫暖和有保護的外殼。

4 內部空間

除了內外空間的一體化之外，賴特將建筑平面靈活地布置在32英寸×32英寸（約為81厘米×81厘米）的網格上，打破傳統的盒子構造的空間劃分，通過一系列天花板標高的變化，夾層、中央壁爐等分割，形成自然流動的內部空間效果。事實上后來大多數usonian住宅都有一個規劃網格和模數結構，以能進一步降低成本和節約材料。

4.1 空間劃分

威利住宅主要由兩個部分組成。以壁爐為中心的起居室與半開放的廚房和餐廳作為公共空間坐落在房子的西部，取消了之前作為傭人主要活動的服務空間。壁爐不僅僅是“核心服務區”，也是整個住宅平面的中心。平面從這里延伸向起居室和外部平臺，強調出從內部空間到外部空間的延伸，打破了舊住宅的封閉感，增強了空間連續性。在賴特后來的”usonian”房子中一般都有類似的磚石壁爐。這也是他在突破傳統空間模式上的關鍵性的一步。客廳盡頭是一個狹窄的走廊，沿著一條柏木鑲板和內置書架的堅實墻壁通往書房，小臥室，浴室和主臥室。這幾處作為私人空間占據了房間的東南角。

賴特認為，房間應根據其目的和所需的要素來進行定義，而不是墻壁。威利住宅在內部空間的分解和組合方面也真正做到了開放和流通。內部的傳統分隔被統一的連續性生活空間所代替。“所有的內部空間都是在角落處連接在一起，而不是通過墻壁和通道。”空間圍合也只是暗示出空間范圍，通過可滲透的隔墻分隔房間，沒有明確的起始和結束的界限，保留了空間的進深感。比如，他打破了傳統的餐廳形式。餐飲和生活空間不是由隔墻隔開，而是使用嵌入式作為線索劃分，在一個共同的空間內，使得這棟1350平方英尺的房屋看起來比實際上大得多[9]。

4.2 “操作間”（workspace）的開放廚房的概念誕生

在賴特以前的工作中，廚房并沒有像傳統的家庭和公共場所那樣經常受到同樣的關注。他早期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為富有的客戶提供服務，這些客戶往往希望他們的家庭遵守當時正式的社會習俗。這些期望包括傭人工作區域的設定。富有的客戶不會花費大量時間在房子的廚房和服務區域。他們覺得那是仆人的領域。因此，廚房的美觀度通常較低，并且不太適合整個房子。

而南希威利讓賴特知道，作為一對中等收入的大學夫婦，也即中產階級，她們會舉辦很多娛樂活動，并且會親自準備和參與其中，她們沒有仆人。開放式廚房是她自己準備飯菜并為他們服務時與她的客人保持聯系的解決方案。為了表明這種社會結構的變化，承認房間的功能已經發生改變并且其價值和地位受到了尊重，得到了提升，賴特將廚房改名為“工作空間”。這也是威利住宅作為賴特首個使用開放式廚房的住宅而在當時備受關注的原因之一。

可以看到，威利住宅的廚房通過玻璃隔斷墻與起居室進行溝通和會話。它包含在起居室空間里卻又獨立存在著。水槽、爐子和冰箱沿著墻壁形成有序緊湊的布置，烹飪用具掛在工作區上方的掛鉤上。陽光從天窗照射進來。處處都讓人感受到，廚房作為房子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帶給人的親密感和安全感（圖4）。

4.3 家具

在賴特的整個職業生涯中，他的家具設計都與他的設計和建筑哲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他認為，家具是家庭的延伸。一座房子應該是一個完整的藝術品，它與空間在美學上應該成為一個整體，所有部分都與整體相關，所有部分都在一起工作，整體應該大于部分的總和。而且他相信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方法是設計空間的所有元素。受日本藝術和家具的影響，基于幾何網格構造，賴特設計的家具往往具有簡單，精致，微妙的效果，為他設計的住宅增添了更多美感與和諧。在“usonian”住宅里，賴特一般會在家中提供兩種類型的家具：內置式和獨立式。這些在燈具、書架、床、長椅、書桌和桌子中都有所體現。

4.3.1 內置家具

在威利住宅中，私人空間的大部分區域都是由固定家具限定和塑造出來的，固定家具系統與住宅的空間塑造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

在書房中他設計了內置的書架和書桌，與走廊和客廳的架子看上去非常相似的配置和設計，但又有細微的區別和變化。旁邊是嵌入式沙發休息區，以節省空間并盡量減少混亂，并形成一個親密的輔助休息空間[10]。

有些內置家具也同時起到了分隔空間的作用。比如餐廳這個模塊化和可移動的餐桌附著在墻上，占據了大房間的一個角落。與他之前和之后的很多家具設計一樣，餐桌擁有很好的比例與尺度，延展且富有力度的線條就像他最拿手的建筑出檐設計一樣，純凈簡練，與房屋和諧地融為一體。另外，餐桌看起來像是內置,但它實際上是獨立存在的，可以與它對面的桌子結合起來，為接待處創建一個更大的服務臺，同時起到了界定空間的作用（圖5）。

4.3.2 獨立家具

從單體家具來看，威利住宅的家具構件具有簡潔、抽象的幾何化形態和表現形式。椅子也是賴特家具設計的重頭戲，據記載光在他的檔案中就包含了300多幅不同椅子設計的草圖。比如在威利住宅起居室的這種軟墊椅，簡潔的線條連接椅子的各個部分，與大多數賴特的直線木質家具相比，給使用者更多的舒適感，既可以用于親切的娛樂交談又可以用于安靜沉思的空間（圖6）。

另外還有一些多邊形的擱腳凳。剛開始你可能會覺得奇怪，為什么會在一個方形的建筑空間里做這種多邊形的椅子。但環顧四周，你會發現有很多的30度和60度角在這個相對長方形的住宅中反復出現。比如多角的天窗，轉角的露臺，甚至是踢腳線和天花板的間距車頂線似乎都在下意識地偏離方形的束縛（圖7、8）。

5 房子的修復

像賴特的許多usonian住宅一樣，威利住宅從一開始就有一些結構性問題。多年來，這些問題以及其它因素開始降低房子的宜居性。其中之一就是起居室露臺上方的懸臂天窗。建造之初，賴特曾設想了兩旁葡萄藤纏繞，輕輕越過格子天窗浪漫地搭建起室內外景色的情景。但是1941年，南希就向賴特抱怨說，水分會通過屋頂和煙囪之間的季節性膨脹引起的縫隙進入屋內。幾十年來，水一直從屋頂流向格柵和天窗框架[11]。在修復之前，網格已經變得嚴重受損，格構區域內的所有材料都嚴重腐化，包括木格架本身和金屬板蓋，天窗板和鋼框架，巖棉屋頂隔熱材料等。其實，賴特已經預見到了這個地方水的潛在問題。當時他已經設計好了一套內置排水溝系統的圖紙，但是在懸臂天窗已經建好之后才到達，而此時房主已經無力承擔重建的費用。

另外一個比較大的難題就是為大片落地的法式門設計有效的門檻。由于賴特喜歡打破室內和室外之間的障礙，為了突出這些細節，他從前門通過客廳地板設計了連續圖案的磚砌鋪地，并且落地玻璃門沒有門檻。南希威利覺得水和蟲子會因此進入房子，因此無視賴特的要求，堅持在門下安裝了鋁門檻。后來在修復過程中，史蒂夫巧妙地安裝了新的磚頭門檻，該門檻位于舊地板上方7/8英寸處，既能防止水流入房間，又沒有打破室內外的連接。轉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十多年，從2005年開始，史蒂夫和麗奈特花了近6年的時間，艱苦地重建了這座小型的、有著重要轉折意義的房屋。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深刻理解了賴特的思想和理念，比如使用天然的本地材料，將功能和材料融合成一個無縫的整體等。在他們的堅持和努力下，這座住宅仍然在良好的運作和使用中，直到今天，這所房子仍然是一個藝術家對一個國家的迷人愿景的證明[12]。

6 結語

在那個時代，美國家庭裝飾深受歐洲建筑的影響。賴特反其道而行之，創造出具有獨特美國風格的，普通人能負擔得起的住宅。這是對美國生活方式的一種頌揚，也是對現代世界的詮釋。他為一些富有的客戶設計了大型美麗的家園，但他的夢想是讓美國的中產階級家庭擁有美麗的簡單家園，這些家園將為他們在日常生活中與自然世界聯系起來。“Usonian”住宅設計體現了賴特關于家庭及其與社會關系的最終觀點。與其說之前的草原風格的住宅是其為精英家庭提供理想家庭住所的追求，那么“Usonian”則以直截了當的方式滿足了人們尤其是大量中產階級的實際需求，為他們創造可以負擔的宜居房屋。

但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賴特表面上設計了房屋各個細節，并以此削減制造和建筑成本，但是和他的許多其它項目一樣，最終的價格往往遠超業主的預期，通常項目到了最后都演變成賴特的Usonian客戶所難以達到和承受的水平。賴特也承認，到20世紀50年代，買家大都是社會中上階層的人。

賴特無法降低住宅設計成本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主要在于賴特基于理想的建筑方法，以及將這些理念轉化為可行的建筑過程中的不斷失敗。這個問題一直貫穿他作品的始終。總之，無論是由于設計不良或建筑質量差而導致的問題，直到今天，很多“usonian”住宅面臨的都是“令人頭痛的問題”。

當然，無論如何，賴特的美國風住宅在美國上世紀中葉住房變革中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他的影響力在美國和歐洲的設計和建筑方面是顯而易見的。面對新的時代、新的建筑，如何在設計中體現文化和創新精神,如何多維整合設計思想，保持設計的可持續發展，或許賴特已經為我們做出了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