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暄：啊，原來如此

孟子暄

自幼時，我便不喜食面條，何況母親喜烹清湯面：幾絲蔥花，軟軟碎碎的雞蛋，常常不見一點葷腥。小小的我甚為執拗，每當那熟悉的味道飄來，便倔強地擰著頭，或索性跑出去玩耍。回來時，母親總是撫著我的頭，輕輕地說一句：“淡，也有淡的味道。”

那時，我并不明白個中滋味，直到現在，才有了領悟。一次，父親約友人來喝茶，泡的是碧螺春。開水徐徐注入，似一股清泉，若一線飛瀑，碧綠的葉緩緩舒展開，是那么蓬勃，那么歡喜，仿佛一束蓬草，在盡情地享受了雨露的潤澤后，重又煥發了盎然的生機。父親與朋友入座品茶，我也輕抿了一口，茶的清香又帶著一點苦澀，緩緩滑入喉嚨。茶是淡的，淡得純粹，淡得清芬，淡得含蓄。輕嗅茶香，透過那仿佛還帶著清晨露水的氣味，我仿佛看見了采茶女素雅的長裙在空中飄拂，是那么落落大方，晶亮清澈的眸，燦若星辰。雖無那紅袖添香的姝麗，卻早已令人沉醉。原來，淡，也能如此美妙。我癡癡地想著，時光不覺從指縫間悄然溜走。半晌，我回過神來，望了父親一眼，卻見父親的友人也沉浸其中，喃喃地說：“生活，就像一杯碧螺春。”我不禁啞然失笑。

放學回家，母親照例端來一碗面條，幾根蔥花，水靈靈地臥在碗里，與面條的搭配是如此和諧。我不禁嘗了一下，面條的爽滑鮮嫩在唇齒間游走，散發出一縷清香的氣息。蔥絲的搭配恰到好處，透出一抹微微的辛辣。

我想起弘一法師李叔同，他的佛學造詣極高，有一位朋友拜訪他，當看到禪師僅以白開水解渴時，心中不忍。法師卻微笑著說：“淡，也有淡的味道啊！” 弘一法師一語道破天機。生命的味道是淡的，淡才是人間至味，有如那“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灑脫；亦如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淡泊；似那高山流水，如那天外深秋；似陶潛之菊，芬芳古典，若魏晉之竹，豐神俊朗。淡，并不代表著無味，它勝過瓊漿玉露，美酒珍饈，因為，這是最初的本味。

啊！原來如此！淡，也能如此美妙！

（指導教師：賀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