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天

徐若笑

母親說，芒種是她的天。

“艷陽辣辣卸衣裝，梅雨瀟瀟漲柳塘。”歲月如涓涓流水，流呀流，又到芒種。對于我來說，芒種似乎只會帶來潮濕的天氣。當那雨滴落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看她那亮閃閃的曈眸，輝映著、纏繞著幸福的光亮，此時，母親的眼中盡是憧憬和留戀。帶著那不經意的微笑，母親輕輕地、緩緩地講起了她的芒種——

芒種一到，天就熱了，人身上汗漬漬、黏糊糊的，可又有誰會去管？我們小孩子總是靜不下來的。我們最愛往山坡上跑，到處都是綠的！腳邊擠滿了茂密的草叢，它們矮矮的，并不起眼，就只為好好地襯一襯還沒有熟透的野草莓！幼青、粉嫩、泛紅，全都顯在草叢中，一顆顆一粒粒，散發著誘人的清香，激起了孩子們的食欲。我總是一顆又一顆地吃著，根本停不下來。再說那剛熟落的蠶豆，放在火上一炒，剝開皮，再炒，還沒涼下來我就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糯，哪怕是發燙也香得不可言喻。我們這些孩子吃了個飽，就拾起路邊隨處可見的小小的竹管似的野草，剪了頭，拆成喇叭的形狀，放粒豌豆在上面，一吹，豌豆就一蹦一跳的，能穩穩地落回原位。那時我就全把它當戲來耍，雖然玩法普普通通，但就是覺得很有趣。豆子玩膩了，我們就逗螞蟻。天晴之時，放粒米在螞蟻的洞穴上，靜靜地等待，那時我寧可廢一個上午的時間，也要觀望著螞蟻們把米粒搬進洞里；陰雨天氣里，我就拿闊葉為螞蟻們搭雨篷，就算自己被淋成落湯雞，也要努力護著那一個個蟻窩，也不管螞蟻到底在不在里面。

滿山坡的杜鵑，似淡淡流云，霧靄彌漫，踏仙踩云，渲染著輕盈的粉與圣潔的白，再望傾心，最后心神蕩漾，才意識到那是花。漫山遍野的花海，一下浸透了人們的身心。我們小孩子可不會錯失時機，大家漫山遍野地摘啊！去掉了花蕊，直接就食了那花，多荒唐！多奇妙！不過那花的確是香甜溢口的。我家的后院植了一棵楊梅樹，當我們小孩子把一切都玩遍了，就捧一本書，爬上那棵樹，一躺，時而蘸幾口花瓣，時而摘幾顆青澀的梅子，沾了鹽，入口就咸中帶酸，酸中帶咸，還夾雜著先前口齒留下的甜味，一下就滿足了我們的胃口，安撫了我們躁動的心。一陣清風吹來，又將我們平靜、舒爽的心吹得散亂了。忽而往下一望，就見滿田野的大麥都充盈了，碩實了，飽滿了，農民伯伯們彎著腰播種，也和我們一樣，汗漬漬的。他們忙得一點閑工夫也沒有，甚至連那藍透了的天空與純凈的白云，他們都不曾看過一眼。

“芒種忙忙割，農家樂啟鐮。”母親說那時芒種，大人們都忙著收割播種，自然就管不了孩子們，所以孩子們每到這個時候可稱得上“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了。母親在講述她兒時的芒種時，面色紅潤，散發著幸福的光芒。那是她的芒種，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一份內心最曼妙的回憶。

芒種便是母親的天。

（指導老師 馬俊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