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鋒
[摘? 要]安東尼奧·拉布里奧拉運用馬克思主義完善并發展了維科以來的意大利哲學傳統,使意大利哲學具有現代意義的普遍內容,并以一種嶄新的世界性面貌出現,從而開創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維科的歷史哲學雖然從宗教和文化描述了歷史發展的過程,卻沒有揭示出歷史發展背后的規律,因此歷史研究沒有深入到歷史的規律中去。拉布里奧拉把歷史唯物主義與維科的歷史哲學結合,獨辟蹊徑地把唯物史觀作為維科歷史哲學的方法論基礎,既發展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內涵,又實現了馬克思主義的“意大利化”。這一思想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供了理論借鑒。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拉布里奧拉;維科;唯物史觀;借鑒
[中圖分類號]D1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8)03-0016-06
馬克思主義的三大組成部分即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三者構成一個有機的理論整體。而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為科學的世界觀與方法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的基石。要知道,馬克思主義包括馬克思主義哲學本身就是從一次次思想的交鋒、理論的論戰過程中逐步構建起來的。因此,決不能機械地對待馬克思主義,把它視為一種脫離于其他任何思想、封閉于任何思想的神圣教條。這種僵化封閉的態度不僅損害馬克思主義真理性,也很容易陷入到馬克思主義的反面即“充滿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拉布里奧拉開創意大利馬克思主義的實踐哲學,作為一種哲學形態,是馬克思主義與其他思想進行對話的經典范例,展示了意大利共產黨人是如何把自己本民族和本國的已有思想傳統與馬克思主義結合起來的。正因為這樣,恩格斯稱之為“嚴肅的馬克思主義者”。[1]
一、維科:意大利的哲學傳統
17世紀的形而上學開啟了廣義上的啟蒙時代,布魯諾的獻身標志著經院哲學對基督權威的盲從慢慢褪去了。笛卡爾、萊布尼茲、霍布斯等人揚棄中世紀關于上帝、自然、人的傳統體系,在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的基礎上把人和自然從目的論解救出來,使自然成為獨立于人、宗教的客觀世界,成為人的研究對象,恢復了人的尊嚴。這樣,17世紀的形而上學家們就可以通過數學的方法即邏輯推演來運思人與世界的關系。由于人可以直接通過理智的知識建構自然,世界可以被人的理性所把握,理性就成為一切的尺度。這種數學方法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預示著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轉向。基于理性主義,人的行為也如同幾何學的點線面存在對應關系,道德也建立在科學的知識之上。而維科作為17世紀的意大利形而上學家,具有“啟蒙—反啟蒙”的特征,他認為哲學家的純粹理論活動過于輕視歷史,歷史的“庸常”與哲學的“隱微”不可分割,主張歷史不能通過自然科學來把握,而是要從人本身的創造性活動來理解。維科試圖從17世紀的形而上學返回到古典實踐哲學,通過考察“原始民族”的歷史活動,建構具有“共同性的新科學”,從而開創了意大利的歷史哲學傳統。
(一)“原始民族”
笛卡爾認為,“凡是我們十分明白、十分清楚地設想到的東西,都是真的”[2],作為上帝的理性所規定的公理就是真實,從而把神學的權威歸還給理性。維科卻把人的創造性活動看作真實,“真實即創造”,從考察“原始民族”的活動建立歷史的權威。維科發明了一種新的批判方法,通過語言學或者說修辭學考辨寓言和神話,找出“最古的希臘各民族習俗的真實可靠的歷史”,也就是說:諸天神的寓言就是遠古的歷史,英雄的神話就是英雄時代習俗的歷史,如荷馬史詩等。他認為人類原初的制度是婚姻和埋葬,埋葬又涉及到人的靈魂、祭壇和骨灰瓶。從骨灰瓶引出“原始民族”的耕犁、舵、碑、法棒、節杖,維科借助了語言學對這些原始器具進行考證、解釋,這些器具的差異反映各民族土地劃分的起源,這些習俗最遠可以追溯到各民族的原始城邦和人民特性。維科還認為諸異教民族都受到天神的意旨的支配,反過來天神的意旨也受到人習俗的影響。他所創立的“新科學”就是遵循“天意”去研究各民族的共同本性,去考察“諸異教民族中神和人的兩種制度起源”以及建立在這之上的部落自然法體系。維科新的批判方法把“原始民族”作為對象,照亮了“充滿使最遙遠的古代在我們眼前隱藏起來的陰影的黑夜”,他從歷史中尋找人的智慧的“自我確認”,而不是像17世紀的自然哲學家“致力于建立關于自然世界的科學,而自然世界是上帝創造的,因而僅能為上帝所認識;但他們卻忽視了反思各民族的世界,即歷史世界。這個世界因為是人類創造的,所以人們能夠認識它”[3]125。
(二)“歷史規律”
“天意是人類行動的女王”,維科引入“天意”解釋原始民族的活動,實際上是為了解決歷史的無動力因問題。他所說的“天意”并沒有宗教的神學意味,而是各民族共同遵循的“歷史規律”的原因,代表著一種不以人的自由意志為轉移的規律。維科通過對“原始民族”的考察,發現部落自然法體系是經歷了三個時代,即神的時代、英雄的時代、人的時代。這三個時代對應三種語言體系,即啞口的語言(符號與實物)、英雄徽志、法律條文。維科是以語言學家的身份進行理論思維的,這是他之所以找到“歷史規律”的獨特優勢。他發現無論是埃及人、腓尼基人,還是西徐亞人、日耳曼人,都經歷了這三種語言形式,即宗教的象形符號、象征語言、書信語言,這些在《新科學》中維科都有詳細的證明。維科把所有異教原始民族在歷史發展中必須經歷的語言文字演進的起源規則命名為“詩性文字”,“原始的諸異教民族,由于一種已經證實過的本性上的必然,都是用詩性文字來說話的詩人”[3]134。維科認為所有的原始民族都要經歷三個時代、三種語言,這是隱藏在紛亂事實背后的“歷史規律”,他敘述為“事物的本性無非是它們在一定的時間過程中,在一定的狀況下的產生;每當具備了這些條件,事物就這樣從中產生,而不是以別的方式產生”[3]81。從今人的眼光來看,維科能夠發現人遵循一定的規律來創造歷史已是“開風氣之先”,但由于時代局限未能覺察現代社會結構變化,沒能更進一步解釋人如何創造自己的歷史,最終只能引入“天意”,把語言和文字的起源歸之為神學詩人的“詩性智慧”。
(三)“民政神學”
維科對“民政神學”的興趣在《新科學》之前的《普世法權》就有所展現。他的理論關注始終在于歷史的“庸常”與哲學的“隱微”之間的關系,在《普世法權》采取的辦法是從哲學到史學的路徑關注民政,從哲學前提引出立法前提。一方面,城邦立法肇始于細微的給定的人類行為事實,哲學的宏大原則常常是后至的。另一方面,從哲學到史學與神啟自然法比較相似,只不過增添了更為翔實的異教資料。從哲學降到史學,理論成效不大。《新科學》剛好相反,從史學上升到哲學,“本書為的是要從人類精神界亦即民政界或各民族世界去顯示天神的意旨”“這門新科學就是天神意旨的一種理性的民政方面的神學”[3]15。維科認為與屬于三個時代的三種語言相對應,也有三種不同民政性質的政權,至于其他混合性質的政權是不符合各民族共同本性的,會自然消解。這三種民政性質的政權依著語言演進的順序遞相替代,每個政權有與之適應的法律,分別是秘奧神學、民政公道、自然公道。由于維科的“新科學”更關注人類共同原則的“出生”或“出世”,要從神話傳說中復原出歷史的本來面目本來也是很艱難的任務,所以他把大量篇幅放在秘奧神學、民政公道的描述與考證。但是維科對史詩音律的大量語言文獻學考察絕不僅是為了揭示歷史的“庸常”,他在用精心考證的“原始民族”確鑿事實力陳哲學的“隱微”。“民政神學”是為了給人指明歷史的方向,由已墮落的罪惡狀態復歸到新的正義公道,即歷史規律的普遍性昭示著人的不斷進步。“這就是人類事物的進展,首先是森林,然后是茅舍,然后是城市,最后是學院”[3]100。
二、拉布里奧拉:歷史主義的起源論
雖然維科開創了意大利歷史哲學的傳統,但很長時間內維科本人以及意大利的歷史哲學并未受到廣泛的關注與承認。這是因為“原始民族”的史前研究固然重要,卻很難對接現代世界,以呈現出一種具有解釋力的世界性哲學面貌。拉布里奧拉改變了這一窘境,他作為意大利19世紀極富哲學素養的理論家,從哲學走向共產主義,經歷了復雜的思想歷程,由黑格爾激進小組、空想社會主義轉向馬克思主義。拉布里奧拉對馬克思主義的闡發,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哲學與維科以來的意大利歷史哲學對話的基礎之上。從歷史哲學的視野敘述唯物史觀,認為貫穿批判的共產主義的中樞是歷史唯物主義,從而開創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一方面,拉布里奧拉把維科與馬克思結合在一起,進行思想的對話,他尋找維科歷史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間的聯系,并以“生成的歷史觀”對歷史唯物主義作了獨到的闡述,把唯物史觀標定為“實踐哲學”。另一方面,他利用馬克思主義的普遍性改造維科哲學,克服維科哲學“天意”說的局限,把原始民族的史前研究上升為一種具有世界面貌的歷史主義,進一步解釋人如何創造自己的歷史,確證了批判的共產主義的歷史性與科學性。
(一)對話的思想
意大利是文藝復興的發源地,但在17世紀以前卻沒有產生在世界范圍內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家,直到19世紀拉布里奧拉運用馬克思主義改造維科以來的意大利哲學傳統,進一步影響克羅齊、葛蘭西等人的思想,才使意大利以一種新的哲學面貌受到重視。維科的著作在生前反響平平,18世紀晚期維科被德國歷史法學派回憶起來,19世紀初維科作為語言學家在詩學、史學上得到重視,直到19世紀末維科歷史哲學的思想得到實證主義和馬克思主義關注。對此,哲學史的通行解釋是“維科遠遠超越了他的時代以至于很少產生直接影響”[4]465。實際上,維科開創的意大利歷史哲學傳統對“原始民族”浸淫太深,這種史學的“庸常”和“俗白”常常遮蔽了哲學的“隱微”和“純粹”。17世紀的形而上學、18世紀的啟蒙哲學本來就對歷史不感興趣,更不用說“原始民族”的史前研究,這意味著維科開創的意大利歷史哲學很難與世界對話。拉布里奧拉把陷在“原始民族”史詩音律中的意大利歷史哲學拯救出來,以歷史哲學闡發歷史唯物主義,對19世紀歷史哲學的興起作出理論貢獻,這找到了意大利與世界進行思想對話的契機。拉布里奧拉論述《關于歷史唯物主義》時指出“維科不是已經承認天意并不從外部對歷史起作用嗎?不正是這個維科在摩爾根以前一百年就把歷史歸結為人類本身通過經驗的逐步積累,即通過語言、宗教、習俗和法律的形成而構成的一種發展嗎?”[5]42可見拉布里奧拉試圖把維科和馬克思結合在一起,把維科歷史哲學作為理解、闡發歷史唯物主義的重要思想資源。因此他開創的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可以說是一種“對話的思想”。
(二)生成的歷史觀
一方面,拉布里奧拉繼承維科“人創造自己的歷史”的觀點,認為寫一部人的歷史不能用自然科學的方法,應從敘述人的創造性活動中入手;另一方面,他用唯物史觀替代了維科哲學以虛無“天意”為基礎的“歷史規律”,認定歷史是在人的勞動過程中生成的,而不是通過人的心靈溝通所謂的“詩性智慧”。因此,他把唯物史觀闡發為:“人類既不是在想象的發展中創造自己的歷史,也不是在一條事先已規定好的發展路線上前進。人類創造了歷史,同時他們也創造他們自己的條件,也就是通過自己的勞動創造一種人為的環境……我們只有一種歷史,不能把另一種僅僅可能的歷史同這種事實上已經產生的真正歷史相提并論”[5]43。拉布里奧拉如何確證唯物史觀的起源呢?首先,他主張歷史不是宿命的,被準備的。人們要把“關于準備的觀念”轉換為“清楚的、被證明的、不斷連續的發展階段的觀念”,這樣就會展現一條“從以進步的概念為基礎的思想體系通往歷史唯物主義的道路”[5]144。其次,重點關注現代世界。英國、德國、法國不同類型的社會主義改革活動就是可供直接觀察的歷史材料。“遠古的形成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得清楚的。然而資產階級社會是新生的,甚至還沒有在整個歐洲得到充分的發展,所以帶有它的起源和它的成長的萌芽痕跡”[5]48。最后,兼顧史前研究。“當寫《宣言》的時候,歷史的視野還沒有超越古代世界……古代社會也就是政治社會以前的社會,給了我們一把鑰匙,借以理解后來的一切社會構成是怎樣從這個社會(古代社會)發展起來的”[5]48。拉布里奧拉把唯物史觀作為“生成的歷史觀”,展現“人類歷史連綿不絕地運動”,同時唯物史觀為這種運動提供“最能令人接受和最合理”的解釋。
(三)批判的共產主義
拉布里奧拉對共產主義的歷史哲學分析豐富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他很少用“科學共產主義”這個詞,而是用“批判的共產主義”。拉布里奧拉通過歷史哲學確證批判的共產主義的科學性,他認為“若干世紀以來形形色色的社會主義思想和運動”沒有建立“唯一的不斷發展的歷史整體”,它們的序列總是被社會復合體的交替、傳統的消失而打斷。科學共產主義與它們的本質區別在于歷史觀的差異。批判的共產主義的中樞、實質和決定性特點貫穿著新的歷史觀,即唯物史觀。首先,區分唯物史觀與達爾文主義。達爾文主義把人的外在環境看作“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和繼續,一種過于一般和抽象的、因而歸根到底沒有任何明確意義的思想”。[5]67唯物史觀堅持人通過勞動改造外在環境,然后這個環境通過復雜途徑對人發生影響。“沒有任何理由把構成歷史的人的這種創造性活動歸結為單純的生存斗爭”。[5]67其次,區分唯物史觀與“因素論”“經濟決定論”。因素論用實證主義的方法研究歷史,把單個因素孤立起來考察;經濟決定論認為“只應當用經濟因素來說明全部歷史”。拉布里奧拉否定這種唯經濟的解釋,批評孤立因素的自然試驗,“我們在思想上覺察到一種統一的社會生活的整體,經濟本身應融化于發展過程。”[5]48拉布里奧拉借助歷史哲學得出結論:批判的共產主義推動社會綜合體沿著一定的方向前進并使它經歷一定的階段,一切宗教的、空想的神秘社會主義者將看到批判的共產主義完成它們永遠無法完成的歷史。一句話,“資產階級時代可以被超越,而且終將被超越”。[5]50
三、“意大利化”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方法
“意大利化”馬克思主義是作為民族的國家的意大利思想傳統與馬克思主義相結合的理論成果,尤其體現在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哲學傳統,這經歷了一個思想互動的對話過程,而這個過程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意大利歷史哲學重解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歷史唯物主義,把唯物史觀放到整個人類歷史過程中,對唯物史觀的起源作了考察,極大地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內涵,提供了意大利版本的馬克思主義注解;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從本質上改造意大利的思想傳統,把它上升為“一種世界文學”,使它從一種區域的地方的“原始民族”史哲學研究上升為一種新的世界性哲學面貌,即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拉布里奧拉的開創性在于作為第二國際的思想中介,溝通意大利歷史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把意大利的已有思想傳統與馬克思主義結合起來。對拉布里奧拉創立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的過程的論述本身就內在地包含對“意大利化”馬克思主義思想方法的論述。為了更好地借鑒“意大利化”馬克思主義的經驗,更直觀地展示“意大利化”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方法,我們把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創立過程體現的思想方法歸納整合成兩條,即“人為歷史的方法”和“經驗綜合的方法”。
(一)“人為歷史的方法”
拉布里奧拉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闡發堅持了意大利“歷史主義”的哲學傳統,即“人為歷史的方法”。維科開創的意大利歷史哲學對笛卡爾、培根確立的現代哲學“新工具”是排斥的。“新工具”抬高人性,過于相信人的能力,而“新工具”對應的理論智慧無法取代“雄辯”“明智”對應的實踐智慧,人的領域只能被人來認識,人只能憑借實踐智慧認識屬人的世界。“從生活之流出發,謹慎地間接地上升到較高真理”[4]494,這是維科對歷史哲學的實踐方法論構思。拉布里奧拉認為,“歷史,即人類發展過程中其傳統深深印入各代人的記憶的那部分,是在人為的環境經歷了很長一個發展時期才開始的”[5]65。他延續維科傳統把實踐智慧作為把握歷史的方法,即歷史不能通過輔助物、理性言說來演繹。“人為歷史”就是要追溯人的創造性活動、人的勞動過程,把這當作歷史成立的基礎。“人為歷史的方法”強調“人的歷史就是人不斷創造各種類型的社會環境,也就是創造便于人自身的各種活動的條件,同時也改變了人的本質”[5]110。由于限制勞動進化的直接條件和自然條件不同,人們在自己歷史的發展道路出現分化。“人為歷史的方法”不主張把人的歷史描繪成一幅單一的情景,不妄想通過抽象的方法揭示偉大的計劃,不預先把整個發展歷程當成確定的道路,而是提供一種解釋和研究的方法。這正如馬克思說他的方法是一種指南,不是現成的教條。一句話,人創造人為的環境,人創造歷史。
(二)“經驗綜合的方法”
“人為歷史的方法”要求人如何科學對待自己的歷史,“經驗綜合的方法”告訴人如何科學敘述自己的歷史。拉布里奧拉“經驗綜合的方法”追溯唯物史觀的起源,這是在對因素論和經濟決定論的批判中產生的,他批判以往的歷史學家總是抽象地“把(歷史)事件的長鏈條拆開”,然后把錯綜復雜的結構進行分解、肢解,這種概括和抽象最終導致“一種關于各種所謂的因素的半學說”,其實質就是用自然科學的方法從人的歷史本身抽離出“政治形式”、“法律”、“黨派的激情”等標志因素,分開作原子化地敘述它們的產生以及起到的作用。“這種抽象法使得一定社會綜合體的各個不同方面一點一點地喪失他們作為一個整體的簡單的質,從而逐漸地被概括為一種假想因素的學說”[5]83。然而歷史在一定的外形的內部充滿無數復雜多樣的偶然性,它們互相發生影響,“以最奇妙的方式把各種因素集合在一起,具有一定的前景”。“經驗綜合的方法”承認歷史進程中發揮影響的各種因素,但不割裂它們的聯系,也不像經濟決定論者們把所有的因素歸結于經濟因素,而是試圖“理解現象和事實的整個總和本身,并從中發現彼此有聯系的事件的相互聯系”[5]140。它把抽象法和經驗主義的方法扭合在一起,承認歷史進程中經濟因素十分重要,但是經濟因素決不是單獨發生作用的,而是通過影響人的其他活動,構成一種“經濟系統”——馬克思稱之為“經濟基礎”——推動著社會綜合體不斷發展,也就說歷史是不斷生成的,是不可還原的。
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作為一種思想絕不能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能只停留在內部形成自我陶醉的世外桃源,必須與其他思想發生對話。俄國“十月革命”以后,馬克思主義傳到中國就曾引起過胡適與李大釗“問題與主義”之爭,即使是論戰,也是馬克思主義與其他思想對話的一種形式,這對當時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起了重要的作用。拉布里奧拉開創意大利馬克思主義傳統的實踐是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理論與其他思想進行對話的經典范例。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強調要堅持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拉布里奧拉為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彰顯理論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思路,就是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綿延五千年的思想傳統對接起來,嘗試用馬克思主義改造中國的思想傳統,同時用中國的思想傳統豐富馬克思主義的內涵。實際上這也是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結合起來的一個重要方向。近年來理論界對此已有所關注。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提供了極為豐富的理論養料,我們應當緊抓理論創新的機遇,在思想對話中書寫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實現偉大復興中國夢,推進黨的建設偉大工程,贏取具有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論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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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姚黎君? 彭?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