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來的客人

康 希

這是發生在上海郊區一個出租小院里的故事，來自天南海北的幾家人，每天都有故事發生……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李濤大學剛畢業就自己開了個公司。沒想到公司經營慘淡，被迫關門歇業。“下崗”后的李濤一個人搬到了郊區的一個出租小院里，每天早出晚歸，請客送禮跑資金，打算從頭再來。

這天，李濤從外面帶回幾個東北的客人，這幾個人從前在生意上跟李濤有過來往，李濤公司倒閉后四處跑資金，他們就是過來考察的，李濤明白把客人招待好了意味著什么，所以特別地盡心，在吃飯的問題上。他想到了一個巧招：去一般飯店吃飯沒什么新意，他知道房東老太太會做很地道的上海小吃，于是就花錢請她幫忙做了幾道小吃，在院子里招待客人。

小院雖然在郊區，卻可以遠遠地欣賞上海夜景，周圍花草樹木被老太太打理得很好，鳥叫蟲鳴，小環境快趕上度假村的水準了，東北客人挺滿意李濤的用心。

李濤本來打算在家招待一下，表示一下誠意，再出血本到市區星級飯店請幾頓，幾天考察結束，給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事兒也就成了一半了，沒想到東北客人對房東老太太的小吃上癮了，不愿意去別的飯店了，幾個人天天在院子里喝酒聊天侃大山，喝到深夜還不盡興，可他們是高興了，沒三天，院子里其他兩家住戶有意見了，尤其是王峰家，孩子正準備高考呢，這些人天天在院里喝酒，吵得孩子沒法復習；還有一對小夫妻：莊莊和吳靜，正漂在上海等戲拍，雖然白天沒什么事，大半夜睡不著，還是挺煩的。

兩家人商量了一下，一起向李濤攤牌了，要求他把客人們帶到別處去招待，不要天天吵得大家睡不了安生覺。

李濤其實也挺為難的，這幾天他也看出鄰居臉色不對了，只是這幾個東北客人捏著他的命呢，萬一對他有了點成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他不敢得罪啊！

王峰和莊莊兩口子也理解李濤的難處，四個人坐在一起想辦法，看有什么法子能讓客人不在院里鬧到半夜，又不至于得罪他們。

想來想去，還別說，三個臭皮匠真能頂個諸葛亮，斃掉幾個餿主意后，還真想到一個可行的法子。

什么法子呢?莊莊和吳靜是學表演的，就讓他們來一場現場表演一吵架！等東北客人從外面一回來，就讓他們兩口子在院里吵架，再怎么著，他們也不好意思在生氣的小兩口旁邊喝酒聊天吧?就這么定了。

臨別時，李濤對莊莊和吳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演砸了，自己的將來可捏在人家手里呢。幾個人先“彩排”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后，就靜等著客人來了

傍晚，東北客人的車來了，隨即他們幾個人就邊說笑邊走進了院子，吳靜瞅準機會，將一個碗“啪”一聲在屋里砸碎，哭著跑到院子里，莊莊緊跟著追出來，小兩口在院予里大吵大鬧起來。

王峰聽到信號，趕緊跑出來勸架，房東老太太也聽到動靜了，顧不得做飯，也跟著來勸架。

莊莊和吳靜不愧是學表演出身，這架吵得水平太高了，吳靜邊哭邊埋怨莊莊，莊莊時不時吼兩句，臉色鐵青，任王峰和房東老太太怎么勸，兩人的火氣就是消不下來。吳靜話越說越難聽，莊莊的臉色則越來越冷峻，最后一揚手，竟然狠狠給了吳靜一個大嘴巴！

李濤嚇一跳，這兩口子不是假戲真做了吧?這可不得了！幾個東北客人也被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他們趕緊上來把兩口子拉開，連哄帶勸的，可吳靜像發瘋了一樣，要不是房東老太太和王峰兩人拉得緊，就得撲上來跟莊莊玩命了。

李濤和幾個東北客人把火氣正旺的莊莊拉出了院子，塞進車里，一溜煙兒開到了附近的飯店，李濤心想，甭管真吵假吵，火氣這么大，先把兩人分開是最明智的。

東北客人里有位叫張鐵的，四十來歲，他給莊莊倒了杯酒，說：“兄弟，兩口子哪能真動氣，打媳婦可不對，啥事兒解決不了啊?來，喝杯酒，消消氣。”

其他幾個東北客人也紛紛勸解，輪番給莊莊倒酒，幾杯酒下肚，莊莊的臉色好多了，他酒量也不小，可跟這幾位東北客人那是沒得比，不一會兒，就暈頭轉向的，說話聲音都變了，他舉著酒杯，跟李濤說：“李哥……咋樣?還行吧……我上戲畢業，說表演，咱強項啊！”

李濤嚇了一跳，想捂莊莊的嘴可來不及了，神情尷尬地看了看幾位東北客人，幾個東北客人倒沒往深處想，張鐵一聽莊莊是學表演的，很感興趣，問：“兄弟，你是演員啊?哎呀，我老稀罕你們這職業了。

莊莊一樂，說：“告……告訴你，我媳婦她也是演員，今兒個這戲，不錯吧……李哥還不放心，怕讓你們看出來，我是誰呀，別的不敢說，演戲，咱還沒有怕過……”

李濤抬手抹了把頭上的汗，得，全露餡了，沒想到這莊莊的酒量竟然這么小，這下是完了，李濤抬頭看了看張鐵的臉色，知道也瞞不住了，干脆把事情的經過竹筒倒豆子，全說了，說完，李濤向幾位東北客人道了歉，心想，這就是命，算了，大不了從頭再來，就當人生多了一次磨礪吧。

張鐵他們幾個交換了眼色，張鐵對李濤說：“本來，通過這幾天的考察，我們對你說的項目挺感興趣的，已經打算投錢給你了，沒想到……”李濤深深地嘆了口氣，唉，命運真會捉弄人吶！

張鐵又氣又笑地接著說：“沒想到你這么個大老爺們會給我們使這樣的招！我們大老粗，沒注意這些事兒，你有啥就說啥唄，整這一出戲干啥呀，不過……”張鐵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同伴，笑了：“你這么一來，倒使我們更想投錢給你了……”

李濤一聽，眼睛瞪得老大，心揪得緊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張鐵。

張鐵說“咱們原本就合作過，你的能力我們都知道。你為了鄰居能休息好，敢想找對付我們，人品我們信了；你做事有手腕，哪頭都不傷，這靈活勁兒，我們更欣賞，把錢投給你，我們也放心了。”

李濤心情這個激動呀，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了，找不著話說，李濤干脆就把酒杯端起來了，說：“張哥，幾位大哥，啥也不說了，這項目要做不好，我李濤提著腦袋給你們送去，我干了！”說著，李濤一仰脖，把一杯酒灌進肚子。

幾個人“哈哈”一笑，也陪著干了一杯。

莊莊抓了幾下，好不容易抓住酒杯。也要跟著喝，張鐵把酒杯搶了下來，笑著說：“得了，兄弟，你可別喝了，趕緊回家看看媳婦吧，為了這出戲，媳婦都打了，真不容易啊！”

莊莊一樂，說：“沒事兒，我練過，巴掌響，但不疼，呵呵……”

幾個人都被逗樂了，張鐵對李濤說：“這事總是我們不對，明天，咱們還得在院子里擺頓酒，把全院都請上，算是賠罪吧……這錢可得你出啊！”

“一定一定！”李濤邊答應著邊斟酒，幾個人高高興興地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