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茶

張東興

有個老板，想招個后勤總管。后勤管錢管物，揩油機會多，所以必須嚴格測試。怎樣才能挑到合適的人選呢？

老板想來想去，有了主意。他擺上紅泥小火爐，燒上山泉水，拿出珍藏的極品龍井。古有“鴻門宴”，今天，老板要擺一道“鴻門茶”。

第一個來面試的披著一件皮夾克，蹬著一雙軍警靴，光頭，后脖頸的肥肉跟砂皮似的。老板請他喝茶，他不接杯子，一閃皮夾克，從懷里拉出一個容量800毫升的塑料杯，擰開蓋子伸過來，就要接茶。

老板大怒：“如此暴殄天物，當后勤得糟踐多少東西啊？”立刻淘汰了那人。

第二個來面試的人頭發梳得錚亮，指甲修得精致，進屋一嗅，立即說：“哈！您這龍井可真不錯，還是明前茶呢！得幾千塊錢一兩吧？”

僅憑鼻子嗅一嗅就知道是明前茶，老板頓生知音之感，斟了一杯茶遞過去，不料這人不接：“您這紫砂杯是不錯，可是喝龍井用無花玻璃杯才最好。”

老板說：“恭喜您，答對了！不過，您也下課了。”老板心想：我這兒好東西不少，要請識貨之人來管理，可用不著精于享受、不能動手的大爺。

第三個人穿的西服袖口已落出底線，但老板一點不敢小瞧，因為他看出那是一身全手工縫制的名牌西服。

老板倒了杯茶遞過去，那人接過就喝，老板心里嘆口氣，想這人怎么連個審茶、觀茶的程序都沒有，可是接著就發現那人用拇指和食指握住品茗杯的杯沿，中指托著杯底，分三次將茶水細細啜進去，這可是標準的品茶姿勢。老板暗暗點頭：人家不是不懂行，只是不沉湎此道而已。

老板又倒了一杯，那人敬謝不敏：“謝謝。我非渴不飲，剛才是長者賜，不敢辭。”

老板點點頭，懂得欣賞好玩意，但不沉迷、不貪戀，真是難得。老板心里這樣想，嘴上卻說：“不過生意場上，難免舍命陪主顧，還是請滿飲此杯。”

那人一聽，也不再推辭，索性連茶壺端起，把一壺茶對嘴兒喝了。喝完了茶，兩人又聊了半個小時，老板對這人的經驗見識都很滿意，但就是不松口說要他，而是繼續東扯葫蘆西扯瓢，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那人一壺茶水灌下肚，漸漸內急起來，看老板還沒有扯完的意思，只好站起來說：“對不起，請問洗手間在哪？”

老板站起來，親自把那人領到樓梯口：“樓上樓下都有洗手間，你請便，我在這兒等你。”那人感覺很好：老板都親自送上廁所了，看來有戲，轉身便向樓下走去。誰知等他走到樓梯轉彎處，轉過身來，就看到老板冷下臉來：“你方便之后不用上來了。”

那人愣了：好好的，怎么轉眼就變了？不過他涵養很好，還是禮貌地問：“能知道我為什么被斃嗎？”

老板指指樓梯：“這也是一道考題，人人都知道上樓辛苦，下樓輕松。我喜歡先上樓的人，這樣的人吃苦在前，享樂在后。”

那人笑了，說：“我能解釋一下我為什么選擇先下樓嗎？”老板點點頭。

那人說：“您別忘了，我要去的目的地是洗手間，我先下樓卸載，再上樓時體重減輕了，就可以節省能量。”

老板大喜：“你比我還會算計，上來吧！”

（本欄題圖、插圖：顧子易王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