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渡奇案

劉自忠

疑云重重

唐朝天寶元年，鑒真大師應日本

高僧榮睿等人邀請，帶弟子們去日本傳法。船只都已備好，只等著擇日出行，沒想到就在這時，他的一個叫能靜的弟子突然死了。

消息傳來，鑒真大驚，他跟著來報的弟子們趕到海邊，只見尸體就在離船不遠的海灘上。

還未出行，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鑒真不由皺緊了眉頭。

官府的人也聞訊趕到了，經過查看，確定能靜是被人殺死的。可是能靜平時待人隨和，誰會下此毒手呢？

鑒真正準備帶弟子回寺里給能靜超度，另一隊官兵卻匆匆趕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領頭的淮南采訪使班景倩高聲問道：“誰是道航？”鑒真的一個弟子應聲站了出來，班景倩一揮手，幾個士兵就立刻撲上去，將他綁了個嚴嚴實實。

鑒真急問出了什么事，班景倩說：“據報，道航與海盜有勾結，這次跟你出海，就是準備去投奔他們的。”

鑒真大吃一驚，忙解釋說道航是自己的弟子，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班景倩嚴肅地說：“大師東渡傳法無可置疑，可您怎能保證你的這些弟子也會像您一樣講究德行？我甚至還懷疑能靜的死也與他有關呢！”說罷手一揮，就命士兵們去鑒真東渡的船上搜查。可是士兵忙乎了好一陣，卻什么也沒搜出來，班景倩決定先把道航帶回官府再說。

看著班景倩他們遠去的背影，鑒真陷入了沉思：道航一直是自己的得意弟子，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來？這么想著，他也走上船去。

船艙已被士兵們翻得一片狼藉，這時候正好有陽光從船艙的窗口射進，照在船板上。鑒真只覺眼前一道亮光閃過，船板上好像有什么東西。他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子一看，只見船板的縫隙里有一顆光滑圓潤的珍珠。他小心地把珍珠摳出來，發現珍珠上還有一個小孔，看來是從一串珍珠鏈上滾落下來的。

鑒真覺得很奇怪：這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除了佛具和經卷，哪有什么珍珠鏈子，這顆珍珠會是從哪兒來的呢？鑒真收好這粒珍珠，決心一查到底。

端倪初現

第二天，鑒真來到府衙探望道航。僅一天不見，道航已是憔悴不堪，他見到鑒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請師父明鑒，弟子實在不知道禍從何來。弟子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擔心壞了師父的名聲，弟子實在愧疚！”望著道航，鑒真不由嘆了口氣，便從貼身的衣袋里拿出那顆珍珠，問：“這個你見過嗎？”

道航一瞧，連連搖頭。鑒真見狀，什么話也沒說，收起珍珠，轉身就走。

走出大牢，班景倩正在牢外等著。鑒真問他：“你們為何認定我這個弟子有罪？”班景倩說：“是您的一個弟子舉報的，難道您弟子說的還會有假？”鑒真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們現在就可以行刑，我讓他的師兄弟們到刑場送他一程吧！”

于是，班景倩命人把道航帶出大牢，送上斷頭臺。鑒真也帶著眾弟子來到刑場。

刑場上的氣氛既肅穆又緊張，弟子們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鑒真不說話，班景倩也不敢隨便下令，就這樣足足呆了近一個時辰。終于，有的弟子耐不住沉悶，躁動起來。就在這時，鑒真悄悄對班景倩耳語了幾句，班景倩點點頭，隨即朝執行官下令道：“時辰到，開斬！”聽到行刑令，劊子手“呼”的一下舉起刀子。

就在這時，場上突然有人大叫：“刀下留人，道航不是海盜。”鑒真應聲望去，說話的是自己的另一個弟子如海。

班景倩厲聲問：“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海盜？”

“我……我……是我胡亂舉報了他，” 如海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是我害了他！”

班景倩心頭一個激靈，這才悟出鑒真帶眾弟子赴法場的真正用意。他馬上宣布停止行刑，就把道航和如海押回府衙。

來到府衙，如海說了實話。原來一天晚上，如海去鑒真住處請教法事，走到門口，正好聽到鑒真和道航在談東渡人選，說到如海，道航認為如海年紀太輕，這次不宜隨行。如海沒想到道航竟如此建議，一氣之下也未進師父的房間，就回去了。如海一直想報復道航，就趁這次機會偷偷到府衙舉報了道航。不過他本意只是想泄泄心頭之恨，讓道航在牢里關兩天，沒想到官府竟就此認為道航是殺人兇手。眼見道航真要被砍頭了，如海這才站了出來。

道航的冤屈終于被洗清了，但能靜被殺一案卻仍沒有進展，班景倩表示如此情況下鑒真東渡之行必須推遲。鑒真也覺得有道理，他想了想，又對班景倩耳語了幾句，就讓弟子們把船上的各種物品都卸下來，等官府次日將船拉走。

真兇現身

一切都平靜下來，夜漸漸深了。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悄悄爬上了空船，好一陣才從船上出來，出來時還背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黑影正欲溜走，突然周圍亮起無數支火把，原來班景倩早帶領士兵們在此候著了。

眾人借著火光一看，這人竟是日本高僧榮睿的弟子慧泉。班景倩一聲令下，士兵立刻上前抓捕慧泉。慧泉飛起一腳，就將兩名士兵踢倒在地，他轉身要逃，旁邊的士兵一刀揮過去，正好砍在他背著的那個小布袋上。只聽“嘩啦”一聲，一串串珠寶鏈子從布袋里掉了出來。慧泉也顧不上撿這些寶貝了，他扔掉包袱還想再逃，可已被幾十個士兵包圍起來，最后只得束手待縛。

原來，這慧泉聽說大唐寶物眾多，早就動起了心思，他先拜榮睿為師，后又設法跟著榮睿來到大唐，白天做僧人，晚上當偷賊，竊了不少珠寶。但這些東西怎么拿回去呢？正好榮睿邀請鑒真到日本傳法，他將竊得的珠寶事先藏到船上。沒想藏匿時被能靜看到，于是就把能靜殺了。他當然不會料到爭斗中會有一顆珍珠掉落在地，更不會料到官府會因為能靜被殺而不讓鑒真出行，連東渡的船只都要收回。情急之下，他只得在船被拉走前把布袋取回來……

而鑒真呢，自發現那顆滾落的珍珠后，就斷定有人想在此次東渡時偷運珠寶，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子不會干出這等丑事，于是就故意激班景倩斬道航，先為道航洗清了罪名；鑒真又確信那人藏的東西一定還在船上，于是就給班景倩出主意，讓官府假裝要沒收東渡船只，以此引出偷運珠寶的人。

再說榮睿，當他知道自己弟子竟做出這樣的事來，愧疚得連夜趕來向鑒真道歉。鑒真安慰他說：“佛家弟子成千上萬，誰也無法保證人人都真心向善，所以我們更得要竭盡所能去樹德傳法啊！”

(題圖、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