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司機的愛

楊曉軍

這世上的怪事真是多，說不定哪天你就會碰上一樁。不過別怕，只要行得正，走得直，晚上不怕鬼打門。不是有一首歌這樣唱嗎—好人一生平安……

火車司機陳星，是個人

見人愛的小伙子，不但人長得精神，技術更是一流，就連老司機們都不得不蹺起大拇指，贊一聲“行！”

陳星有個妹妹叫小蓮，是他媽從外面撿來的孩子，和他一般大小。如今，小蓮也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她的心智力卻只相當于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陳星媽很疼愛小蓮，而陳星也打定主意，將來要接替母親照顧小蓮一生。

這天陳星剛上班，老主任便找到他，嚴肅地說：“南方水災，有一列救災物資要運過去，刻不容緩，現在正是暑期運輸緊張時期，所有的機車都在線路上，只有60606號機車了，你上！”

60606號機車，那可是輛“名車”，為什么呢？這輛車三年前出過一次事故，此后每年的八月二十五號晚上十點，都會出現問題。司機們都怕了它，私下里說：這車，哼，有鬼。就因為這個，誰也不愿上這臺機車。

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正是八月二十五號，關鍵時刻，又趕上這車貨物十分重要，老主任當然要把他手下最好的兵派上去。

陳星一聽老主任這么說，立即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他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就來到了這輛機車前。

60606號機車已被擦得锃光明亮，陳星仔細檢查了機車，沒問題。等車開動起來，他就更放心了。憑他的經驗，從機車的響聲、震動，以及排出煙的顏色判斷，這絕對是一輛好車。于是，陳星載著貨物出發了。

天漸漸黑下來了，大燈把前面的線路照得清清楚楚，火車在鐵軌上飛馳。忽然，陳星發現車頭玻璃窗上出現了一個白色影子，很淡，而且僅有幾秒鐘就消失了。陳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可過了一會兒，那影子又出現了，停留了幾秒鐘就又消失了。陳星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明白，玻璃窗上有一個影子是自己的影子，而那個白影就在自己影子的附近，這就是說，自己的身后有個人—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天哪，難道這車上真的有鬼？陳星咬咬呀，猛地回過頭去，可身后什么都沒有。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忽然，耳邊響起一陣悅耳的笑聲。陳星又回頭，還是什么都沒有，那笑聲也同時消失了。“有鬼！”陳星不再懷疑同事們的議論了。不過，聽到剛才的笑聲，他反倒不太害怕了，因為那聲音聽起來俏皮又可愛。

前面是一段直路，一眼望去足可以看到五架信號機，一路綠燈。陳星檢查了一遍自動監控系統，一切正常，現在可以輕松一會了。他輕輕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一個人開車真寂寞，要是有個人說話該多好啊！”

這時，身后又是一陣輕笑，陳星搖著頭說：“你若是長得嚇人就別出來，我是兔子膽兒，經不起嚇；若是長得好看，就出來吧！”話音未落，只聽身后一聲輕響，陳星回頭，真是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姑娘站在后面。只見她眉毛彎彎，眼睛圓圓，一臉的調皮。姑娘笑著問道：“真奇怪，你竟然能看到我的影子，聽到我的聲音。要知道這幾年，從沒有人能看到我，我說話也沒人能聽到。”

姑娘的聲音像銀鈴一樣悅耳，陳星哪里還會害怕，便問她：“你是誰？啥時候上來的？”

“嘻嘻，我在這車上已經三年多了，隨著火車跑來跑去，每天都看司機們開車。不瞞你說，現在我都會開了。而且，我還知道很多讓火車停下來的辦法。”

陳星笑了：“難怪，你老實交待，每年八月二十五號的機車故障是不是你搗的鬼？”

姑娘一聽，撅起嘴來，但很快，又像只快活的小鳥嘰嘰喳喳說了起來。原來她生前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學老師，三年前的一個晚上被這臺機車撞了，此后就一直留在這臺車上。

正說著，姑娘卻忽然不做聲了，還輕輕嘆著氣。陳星不禁同情地問她是怎么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姑娘才開口：“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去朋友家玩，回家時天黑了，就想走近路，沒想到被一個臉上有痦子的男人盯上了。他看左右沒人，就想非禮我。我拼命呼救，被一個老大爺發現了。老大爺上前制止，沒想到竟被那個禽獸一棍子打死了，我沒辦法只能拼命地向前跑，男人就在后面追。當我跑到鐵路的交叉口時，恰好這列火車開過來……”

陳星終于明白了：“那時候正是晚上十點，所以你每年那個時候就讓這臺機車出毛病是不是？”

姑娘點點頭：“每年到了老人遇害的時候，我就把車停下來，也算是紀念他的一個儀式。”

陳星望著她，說：“你知道今天這列車上裝的是什么嗎？”

“知道，”姑娘點點頭，“你剛剛上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我不能再影響這列車的運行了，畢竟那么多災民在等著這些藥品和物資呢。”

陳星點點頭，但想到姑娘馬上要離開，竟有些不舍。

終于到了分手的時候，只聽 姑娘輕聲說：“愿災區人民盡快擺脫困境，也愿你一生快樂平安！”說罷，便如煙如霧般慢慢消失了。

陳星也在心中默默念著：“愿你一路平安！”

第二天早上，陳星順利歸來。機車剛一停好，老主任便一溜小跑迎上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拍著陳星的肩，不住地說“好小子”。

幾天后，老主任當眾宣布，任命陳星當隊長。這么年輕就當隊長，這在整個鐵路局也是獨一份哩，哪個不羨慕？大家議論著、贊嘆著，整個會議室頓時熱鬧得像一鍋煮開的粥。

老主任剛要宣布散會，有人進來報告說：昨天一列貨車在運行時撞上了一個臉上有痦子的男人，據說那男人喝得醉醺醺的，無緣無故地沖上鐵路，當時就被撞飛起來。

陳星猛然想起姑娘昨天的話，他有種感覺，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三年前作案的那個壞蛋。天網恢恢，惡人終有惡報！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姑娘，陳星心中竟有些淡淡的惆悵。

下班后，陳星無精打采地回到家，剛打開門就聽到屋里傳出陣陣笑聲。

陳星他媽見兒子回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樂得合不攏嘴，說：“你可回來了，今天咱家有大喜事啦，你猜咋了？”還不等陳星說話，他媽從身后拉過小蓮說：“昨晚小蓮的病突然好了！”

只見小蓮開心地對陳星說：“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可要說話算話喲！”

陳星疲倦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心里“呼”的一下像打開了一扇窗……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