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弓之鳥

余　樂

老魏是一家貿易公司的保安。這

天，輪到老魏值夜班。此時,公司里已是人去樓空，四下一片死寂。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老魏一邊不停地抽煙，一邊來回地踱步。

到了午夜時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老魏猛地一個激靈，抓起電話，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了老婆急切的聲音：“喂，老魏嗎？我現在正在東群胡同。我后面有兩個人，好像一直在跟著我。我好怕，你快點來接我……”

放下電話，老魏已是一身冷汗。老婆阿麗在稅務局工作，這段時間正值年末，經常加班到深夜。老魏一直勸她，回來晚了，就坐出租車。可她卻不以為意，說回家這段路離老魏他們那兒近，真要有啥，叫他不就行了。這下倒好，還真出事了！老魏顧不得許多，抄起一根警棍，飛速向東群胡同跑去。

跑出大概五百米的樣子，老魏才猛地意識到，這樣擅自離崗有些不妥。萬一公司出了什么事，自己的責任就大了。正左右為難，他忽然想起，有一個哥們兒家就住在東群胡同，讓他幫個忙把阿麗送回家，不就行了。

于是老魏掏出手機給朋友打好電話，又給老婆安頓一番，這才轉身向公司跑去。

還沒到公司，就聽到大門那邊有響動。老魏暗叫一聲：“不好！”撒腿朝大門那邊猛跑。只見有個人正在試圖翻過大門，進入公司。老魏大喊一聲：“抓小偷！”就揮舞著警棍，沖了上去。

小偷聽到喊聲，扭過頭見有人來了，嚇得跳下大門就要逃。老魏一個百米沖刺，抓住了他的衣領子，揚起手中的警棍，吼道：“看你還往哪里跑！”

小偷拼命掙扎了一番，可他哪是老魏的對手，見逃不掉了，就求饒道：“這位大哥，小弟家里已揭不開鍋了，想找點錢，混口飯吃，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栽到了你的手里！大哥，看在我初犯的份上，您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老魏一皺眉：“少在我面前耍花招！今天不把你送到派出所，明天你就會去禍害別人！”

見老魏語氣強硬，小偷不再言語，頓時軟了下來。

抓住了小偷，等于為公司立下了大功，老魏好不得意。他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報警，就在這個當口，小偷突然鉚足了勁兒，從老魏手中掙脫開來，從身上摸出一把砍刀，朝他砍來！老魏順勢用手去擋。只聽“噗”地一聲，兩根手指生生被砍了下來！一陣鉆心的疼痛直沖腦門，很快，老魏就失去了知覺……

從那天起，老魏就少了兩根手指。一出院，他就拿著醫院的藥費清單，去找公司老板尚經貴，希望能給予報銷，并申請工傷待遇。尚經貴十分客氣，又是讓座又是倒茶，他接過清單，粗略地看了一遍，說道：“老魏呀，你是知道的，公司現在很不景氣！這樣吧，看在你是老員工的份上，我給你報銷一千塊錢的醫藥費。至于工傷待遇，就實在無能為力了！”

聽到這話，老魏急得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尚老板，醫藥費你可以少給點，但工傷待遇一定要給我落實！不然，我下半輩子怎么生活呀！”

尚經貴突然提高了嗓門，說道：“老魏，你是抓小偷致殘，還是與人斗毆受傷，現在還不知道。做人可要知足呀！”

老魏心頭的火一下子躥了上來，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尚經貴，老子為公司身負重傷，你小子連去看一眼的情意都沒有！現在倒好，竟侮辱起我的人格來了！”

看老魏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尚經貴忙緩和了口氣：“老魏，有話好好說嘛！這樣吧，如果你能找到證據，證明你是抓小偷受的傷，我就給你辦工傷待遇！”

尚經貴話說到這個份上，老魏還能怎么辦。現在，他手上確實是沒有任何證據，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個小偷，讓他給自己作證！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去找小偷啊？老魏在路邊抽了一通悶煙，腦袋里反復琢磨著那晚的事。突然他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兩人打斗時，他從小偷身上扯下一張紙片，想想那顏色和大小，好像是張彩票！如果能找到，說不定就是一條線索，這么一想，老魏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又折回了公司門口。沒想到，還真讓他在大門邊的花壇里，找到了那張體育彩票。看上面的時間，正是事發當天，老魏心頭這個樂呀！

老魏拿著彩票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那家體育彩票的銷售點。他分析，這個銷售點地處偏僻，流動人口不多，前來買彩票的人應該就住在附近。再說買彩票一般不會只買一次，如果那小偷再次現身，就一定可以將他抓獲！

老魏打定主意，就每天都到銷售點守候。這天下午，他正坐在銷售點抽煙，耳邊突然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他扭頭一看，這不正是那個小偷嗎，這家伙化成灰自己都認得！

老魏沒有輕舉妄動，他悄悄給幾個哥們兒打了電話，讓他們趕過來增援。十幾分鐘過后，幾個哥們兒先后趕到。隨著老魏一個手勢，幾個人猛地撲了上去，一舉將小偷按住，不容分說，拖出銷售點，來到一個僻靜所在。

剛開始，小偷死活不承認那天的事，可經不起大家軟硬兼施，終于開口說道：“幾位大哥，求求你們，千萬別傷害我，我全招……”

原來小偷名叫吳二，兩個月前，混混出身的尚經貴找到了他，對他說道：“兄弟，稅務局最近盯上了我。哥哥我這些年沒少偷稅漏稅，要是被他們查了老底，肯定是死路一條呀！所以我想讓你幫我辦件事：你到我們公司財務室走一遭，把里面的電腦資料以及賬本偷走，這樣他們就沒證據了。如果成功，哥哥決不會虧待你的！”說完，將厚厚的一沓定金，推到了吳二的面前。

吳二看在錢的份上，答應幫這個忙。他們商定趁老魏值夜班，在半路上攔截他老婆，嚇她個半死，再把老魏釣出來……

聽完吳二的講述，老魏早氣得七竅生煙。鬧了半天，這出戲的幕后導演，就是尚經貴這個王八蛋！

抓住了小偷，老魏立刻報了案。不久，尚經貴也被警察帶走了。

終于出了口氣，老魏好不開心，晚上吃飯時，還特意喝了兩杯，正喝著，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問老婆：“前段時間，你們稅務局真的要去查尚經貴嗎？”

阿麗被他問得一愣，低頭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來：“那天，我和同事在商場的咖啡吧里休息，恰好尚經貴和一個妖艷的女子坐在了我們旁邊的位子上。我想，他平時對你不太重視，就想提醒他一下：你老婆可是稅務干部，他可要對你客氣點！”

“然后，我就故意大聲對同事說：‘小張，你知道嗎？局里剛開了一個中層干部會，說是準備到老魏所在的公司查賬……我的本意是想嚇嚇他，可沒想到，尚經貴怎么就當真了呢……”

老魏突然仰天大笑道：“報應呀！他尚經貴作孽太多，早已是驚弓之鳥，被你這么一嚇，不自投羅網才怪！雖然咱丟了兩根手指，可畢竟替國家抓住了一個大蛀蟲，值呀！”

(題圖、插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