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象中國》植根本義 面向經典

王兆軍

首屆“具象中國27位油畫家2017年首展”（以下簡稱“具象中國”）的面世，標志著當代中國油畫園地里又一支瑰麗之花正在激情開放。雖然其最終意義還需要未來持續不斷的努力去詮釋，但至少在今天，“具象中國”的問世，大大增強了中國當代寫實油畫的豐富性，并為實力派中青年油畫家提供一處新的展現才藝的平臺。這兩點意義，是毋庸置疑的。

作為一個專業性畫展，應當向讀者提供怎樣的作品呢？首先，要看該展覽在藝術理念上有沒有獨特而鮮明的特點，即強調什么學術主題，宣示什么主張。若是大雜燴，則不經看；其次，展出的作品是不是處于該領域的高地，且質量整齊。如果是中低端的，則不足觀；再次，該展覽是否能留給讀者更多的思考空間，余音裊裊，有暗香盈袖，讓人咀嚼品味，猶如橄欖。從讀者方面說，也就是“看什么”和“看了之后想到些什么”這樣兩部分。

這次“具象中國”一共展出了一百多件藝術品，規模算是很可觀了。更重要的是，此次展覽貫穿了一個鮮明的主題，那就是：堅守寫實油畫的原則，植根本義，面向經典，融合中國文化元素，堅持油畫的中國風。當然，這種藝術追求是通過具體展品（作品），而不是通過宣言展現的。此次具象中國的參展作品，遴選嚴格，質量整齊，風格繽紛，反映了當代中國油畫的高端風采，展現了寫實主義油畫的特有的藝術魅力。

中國繪畫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異彩紛呈，各種風格在當代藝術史上競相扮演（或正在扮演）風生水起的角色，而寫實主義油畫以其強大的表現力，嚴謹的創作原則和強烈的藝術效果，一直立于不敗之地。如果將繪畫藝術比作一座瑰麗的殿堂，可以說，寫實主義油畫就是這座殿堂雄偉門廊的拱頂石。沒有這個拱頂石，很難設想這座殿堂會是什么樣子。面對這個從西方拿來的藝術形式，我們可以自豪地說：中國人不僅會做，而且做得更好。

那么，寫實油畫的這種藝術沖擊力是從哪里獲得的呢？我認為，當代寫實油畫的巨大成功主要還是來自對油畫原道的創造性的繼承，即在堅守古典主義法則的同時，融入中國語境和人文關懷。寫實繪畫是對現實生活的藝術再現，但從來都不是纖毫無遺的照相術，也不是看圖說話式的理念說教。這次具象中國寫實油畫展以如下理由證實了寫實油畫存在的意義：1.經過藝術家過濾和強調的視覺元素，比一覽無余、巨細無遺的照相更具感染力：2.以具體的藝術形象再現人類的主觀感動，而不是依靠邏輯的演繹與概念的堆砌；3.每一件作品都具有唯一性，不可替代；4.寫實的法則不僅不過時，而且有資格充任其它新風格的出發點，猶如我們腳下堅實的大地；5.古典主義所表現的質樸與簡約依然扮演著藝術創作的壓倉石的角色，并為綺麗乖巧一翼的平衡物；6.經過選擇并重新構筑的丘壑、位置、氣韻、色彩，蘊涵了作者的靈性，而非“人皆可夫”的冰冷存在：7.寫實油畫為藝術的多樣性增添了重要的一支：8.永恒的繪畫語言和鮮明的時代性緊密結合，扶助并確立了這一藝術形式的既不老氣橫秋也拒絕風靡淺薄的特質：9.在吸收中國文化元素方面，寫實油畫具有強大的適應性和創造空間。等等。因為以上這些，寫實油畫才能在藝術之林里信步徜徉，才能忠實地繼承古典主義油畫原道并找到中國式的超越之路。

繼承原道，堅持本義，植根本土，有所創造，達至中國式的經典，并不是一條平坦的路。首先，這一畫種在其發源地一一主要是歐洲一一已有無數經典作品如紀念碑般樹立在前邊，難以超越；同時，當代油畫又要直面人們日益挑剔的求新追鮮的趣味，時風如同緊追腳后跟的瘋狗，隨時都會把腳步遲緩的人咬傷。面對前者，油畫家既要有足夠充分自信和勇氣，也需要謙虛和智慧；面對后者，則需要定力和執著，需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孤獨，需要“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的豪情。從這次展覽可以看出，當代中國優秀的藝術家們既沒有被時風之狗咬傷，也沒有被前人的紀念碑擋住去路。

那么，我們不妨追問：中國油畫家成功的秘訣在哪里？

簡單地說，就是：堅守原道。關于寫實油畫的原道，本次展覽的組織者和領導者王沂東先生做過簡潔而精辟的概括：嚴謹的造型，精妙的色彩，強烈的藝術感受。

無論是歐洲還是中國抑或是其他民族和地域，古典藝術都十分講究造型。中國的象形文字是從“形”出發的，如山、水、日、月，如男、女、手、足。各個古老民族的藝術之祖（比如巖畫），也是依賴了形體的準確性與線條的生動性。即便是音樂，最初也是模仿了風雨雷電、流水鳥鳴、人喊馬叫。而原始舞蹈則是風起波動、花枝招展、歡欣鼓舞的再現，抑或是表達人對自然神的敬畏與祈求。這一現象并非因為藝術家摹寫事物外形的偏愛，而是因為寫實是人類最初的藝術語言，就像樹木的根系必須深植于大地一樣而樹冠總是向天尋求空間和陽光一樣。即使是形而上的藝術，也要基于實際存在的形體，沒有實際的“形”，那個“上”將無所寄托。可以說，寫實是一切藝術的出發點，并因此具有立于不敗之地的美感。

上天不僅給了我們一雙神奇的眼睛，還賜給我們怎么贊美都不過分的陽光。因為有了光，視覺就成為我們感知萬物的天使，色彩由此展翅飛翔，就連興奮、愉悅、憂郁、孤獨、恐懼等諸般情緒，都可以由色彩切入。因此，寫實油畫從發端之始就極為重視色彩的運用。從材料學上說，油畫其實就是麻布、形體和顏料的巧妙組合。西方經典油畫在經過古典時期的因形賦彩之后，引入了對色彩的分析，從而獲得了科學的拐杖。偉大的文藝復興正是依托了油畫的進步而濫觴，最終完成了由神到人的啟蒙。

中國寫實油畫家對以上兩點——形體和色彩——都給予了充分的尊重，在遵奉原道的基礎上完成了自身的基本功。可以這么說：看完這個展覽，你會覺得倫勃朗的獨特用光，米勒的結構，安格爾的線條，都已后繼有人。色彩方面，中國畫家們不僅繼承了歐洲的經驗和傳統，而且有所創新。如，條件色雖非中國人創始，但中國寫實畫家們在色彩融合上做出了新的探索，因而獲得了更為豐富的表現力。當代中國油畫能夠取得令世界矚目的成就，與他們在形體和色彩兩方面的努力密切相關。可以這么說，形體以及與之相關的結構（中國畫論中稱之為經營位置）是寫實油畫的生命線。